他是如此接近快乐,却又笨得差点将它丢弃。他拒绝她的爱,害怕它、抗拒它,然而,真正该害怕的是没有她的日子。还好他及时看清了真相,他是如此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突然间,他了解男爵为何会终身被他所爱的女人折磨,而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平抚他的失落。发现这点之后,科雷沉重的心变得轻快起来,令他感到有如解月兑般地自由,在目前这么糟的处境中,他实在没有理由有这种感觉。但是,有一个全新的念头盘据在他的脑海,他终于知道了生命的奥秘。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到城堡,赶快见到萝莉。
科雷回到家时,已经是清晨四点了。城堡一片黑暗,只有男爵所住的高塔还亮着灯光。他克制着摇醒萝莉、告诉她心中所有事情的冲动,直接往男爵的房间走去。
海嘉在那里守着他。“他还好吗?”科雷轻声问。
“还撑着,”海嘉告诉他:“但是,我必须向你报告,虽然我很努力,但那位英国小姐还是设法溜进房间了。”
以前这个消息会激怒他,但是现在科雷只是微笑地说:“我早就该猜到她会这么做。或许我根本就不该不让她进来。”
海嘉的声音中充满明显的不赞同。“要不是史夫人的帮助,她根本就进不来。”
“是汉娜让她进来的?”科雷问。“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我最好——”
他转头看向突然打开的房门。穿着睡衣的贺斯进他跑来,嘴里还哭喊着:“伯伯,伯伯……她走了……萝莉莱离开了……”
科雷抱住他颤抖的身躯,试着压抑心中升起的恐惧。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你说什么?”他将贺斯推开,以便能看清他的脸。“不要再哭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
“萝莉莱走了,而且永远不再回来了,”贺斯啜泣着。“她甚至没有向我说再见,就永远地离开了。”
汉娜匆匆地走进来。科雷很惊讶地看着她,她似乎变得苍老许多,仿佛病了。“贺斯在说什么?”他质问。
汉娜很快地振作起来,双手紧张地将睡袍拉拢。她有点困难地开口:“柯小姐昨天离开了,”她说。“她在我最虚弱的那一刻,说服我让她上来。之后,她就立刻离开了。”
“但是,为什么?她和爷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她单独在这里。”
“是我发现她并叫她离开的。”海嘉冷冷地说。
“而她……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离开了?”科雷问。“汉娜,她一定对你说了什么。”
汉娜变得更加苍白。如果科雷有心注意的话,他会发觉他正在和一个似乎被逼到死角、走投无路的人说话。最后,汉娜说:“她只告诉我她不会再回来了。”
科雷惊恐地瞪着她,不可能的事情居然成真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话或信吗?”
汉娜迟疑地说:“什么也没有。”
“显然她已达到来这里的目的。”海嘉冷酷地说。
汉娜把贺斯拉过去。“别哭,亲爱的,我们必须试着忘记她。”
“她没有向我说再见……”贺斯哭着说。
科雷冲出房间奔下楼梯,让自己不再去想,直到他被迫得面对现实为止。他跑出高塔越过长廊,往萝莉的房间飞奔而去。他打开门,扭开电灯,呼吸困难地站在那里。
梳妆台上的私人用品都不见了,房间里死气沉沉的气氛仿佛在告诉他,最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疯狂地打开衣柜,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的两个皮箱都不见了,她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但是,火热的记忆仍折磨着他,令他几乎以为她还住在这个房间里。
他慢慢地走回高塔,汉娜和贺斯已经离开了。房间内几平是一片黑暗,只有床边的一盏小灯还亮着,男爵的眼睛突然张开了。科雷看见他的眼中有着新的光彩。
老人着急地伸出手,指着床前的画像。“她……”他嘶哑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科雷试着安抚他。
“她……”男爵重复。“她……来……我……这里……”
“不,爷爷,那是别人。”
“她……来了,就像我告诉你的一样……我看见她了。”
争辩并没有用,科雷叹息着。“很好,她来了。”
“她在这里……在我身旁……微笑着,就像以前一样。”
“她给了你什么东西吗?”科雷记起萝莉一直提到要亲自给他的包裹。
“没有,”男爵叹息着。“她伸出手要握住我。我几乎就要碰到她了,然后……然后她消失了,就像她经常在我梦中消失一样。”
“这只是另一个梦罢了,”科雷试着安慰老人。“根本没有别人。”
“有的,她在这里……我看见她了。但是她又离开了……就像以前一样。”
“她抛弃你,她抛弃了我们两个。”科雷苦涩地说:“我们都活在梦里,爷爷,一个美丽又愚蠢的梦,一个意图不轨的残酷女人所创造的梦。”
“不……如果她残忍的话,我就不会爱上她。在我心里一直有着很简单的答案,如果我有智慧可以看到的话……”
科雷发出尖锐的笑声。“我不相信。我也几乎被她骗了,但是我总算及时醒悟。”
男爵又变得恍惚了。“她在哪里?”他虚弱地低语着。“找到她……”他进入梦乡时,脸颊上仍残留着泪痕。
一扇没栓好的窗户突然弹开了,科雷走过去,探出头让雨水拍打在脸上。在黑暗中,他无法看到岩石,但是他可以听到暴风雨的声音,顺着峡谷一路回响着,一直不断地拍打着河岸,像是一首永不止息的悲伤之歌……
“该死的她!”他脸上雨泪交织地对着远方的萝莉莱大喊:“该死的她……”
第十章
班机误点了,萝莉下飞机之后,马上搭计程车回公寓。
她迫不及待地拨电话给画商,“唐先生吗?”她急切地说。“你好,我是柯萝莉。很抱歉打扰你。”
“柯萝莉?”他仿佛在努力思考她是谁。
“几个礼拜之前,我曾拿一幅画到你那里。你说它本身值数万镑,但是如果能找到和它成对的另一幅画的话,价钱会高很多。你还给我你家里的电——”
“噢!”他兴奋地打断她。“没错,我记起来了。你已经得到另一幅画了吗?”
“不,但是我知道它在哪里。我看见它挂在德国的一座城堡中。你说过那位画家是德国人,对不对?”
“没错,席亚柏是十八世纪的画家,生於慕尼黑,”唐先生说。“我记得那时我很惊讶会在英国看到他的作品。那是一幅莱茵河谷日落的小型油画,对不对?”
“没错。你告诉我,另一幅画则是日出的景像,不是吗?”
“那副画还在吗?太有意思了,我怀疑它们怎么会被分开。”
“我想,我知道原因。我回英国是想从银行保管箱取回我的画。我应该昨晚就到了,但是飞机延迟,而我回到这里时银行已经关门了。现在,我得等到礼拜一了。”
“恐怕是礼拜二,星期一是假日,银行不开门。”
“噢,老天!”她惊慌地大叫。“我离开了这么久,都忘了英国的假期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你说你们的机构在全欧洲都有分支。”
“没错。我可以请慕尼黑办公室的人和你联络,他们会派一位专家过去鉴定。你的意思是,另外那副画并不属于你吗?这样恐怕会有问题。”
“我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她欣喜地说。“再见,我会再和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