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等你吗?”杰狄一边问,一边开着车奔下结冰的砾石小路。
“我相信他们在等我。两天前我给琼妮拍过电报,告诉她我今天要从博伊西开车来。”杰狄只是咕咕哝哝地应了一声,将车在一座院子的大门前停住,那门通向被雪覆盖的草场。一条被铲开的小路指向宽宽的走廊和前门。
“呆在这儿。”他吩咐道,推开了车门,然后绕过引擎盖,把乘客的门拉开。“外面有很多雪。”那沉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低吼一般。他伸出手臂搂住她,将她抱下了车子。
阿西莉感到备受娇纵和宠爱,并且很惊奇地意识到:以前从来没有那个人让她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她把目光定在他那夹克衫的衣领上,抵抗住诱惑,不去看他的脸,可她又无法不去感受腿上那双暖暖的手和鼻孔里窜来窜去的男性的气息。他抱着她穿过宽宽的走廊,靴子在静静的夜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将她轻轻放下来。她揪住他的夹克前襟以便站稳。
“谢谢你。”她轻声说,不敢正视他,只是向他瞄去羞涩的一瞥。
“没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走廊上亮起了一盏灯,当头照着他们,紧接着门朝里边打开了,大厅的灯光把琼妮五英尺四高的细瘦身材显现出来。光线柔和地照射在她蓬乱的金红色头发上,惺松的蓝眼睛在头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幽暗深邃,皮肤上有一些小雀斑。她抓着蓝色毛边宽松长袍的衣领,朝立在她门口的阔肩男人溜了一眼。
“杰狄?是你?”惊奇变成了不放心。“半夜三更的,你来这儿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明快的声调染上了懮虑。
“现在还不是半夜,琼,才11点钟,没出什么事。”他轻轻一挪让到一旁,给琼妮看他身后的人。“我提前给你带来了一件圣诞礼物。”
惊喜立刻传遍了琼妮那张表情丰富的脸。
“阿西莉!”她挤开门紧抱住阿西莉,那架势好象要把她的魂儿都榨出来似的。“阿西莉!怎么你要来也不说一声?哦,进来,进来!”她抓住杰狄和阿西莉的胳膊,把他们猛往门里拉,只是在他们身后去关门时,她才稍稍松一下手。“到厨房里来,他们都睡了。”
琼妮赶快把他们带进一间光线暗淡的厅室,进门的时候,随手捻亮了灯。屋子里充满祥和的暖意,这是一间萦绕着烧烤香味的舒适的房间。樱木制的黄蓝两色壁纸从屋顶一直遮到墙裙。墙裙漆成白色。枫木家具里的高背摇椅上,有着惹眼的黄蓝两色灯芯绒椅垫。明亮的铜底锅挂在一只旧式的釉身烤炉上。虽然厨房四处显示出一派现代气息,这只女乃油色的烤炉却因为装饰着亮闪闪的镍片而最引人注目。
杰狄用鼻子嗅了嗅,一撇嘴露齿一笑。
“有巧克力条?”他朝琼妮扬扬眉毛,打开了一只外形像红苹果的陶制小甜饼罐。
“当然。”琼妮报之一笑,一转身背冲着他,和阿西莉又拥抱在一起。“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说你要来?”
阿西莉正在月兑身上的大衣,一听就顿住了。
“我对你说了的。你没收到我的电报?”
“没有啊!天啊,你给我拍过电报?”
“是的,确实如此。我把它给了玛格达,让她帮我发——”
阿西莉的视线碰着了琼妮的,金色的眼睛和蓝色的眼睛都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底里。
“好样的老玛吉姑妈。”琼妮哭丧着脸说,“她还是一点儿没变,是吗?”
“是啊,恐怕是没变。”阿西莉把大衣胡乱扔在一张椅子上。“我坚持要到这儿来过圣诞节,她为这事大肆发作了一通。”
“我猜想她为你把整个假期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吧?”
“她试图这样做。”阿西莉做了鬼脸。“早在六个月前我就告诉过她,圣诞节期间别为我安排活动,因为我需要一段时间出门走走。可你了解玛格达——她一旦提出建议,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琼妮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不会轻易放弃从你身上捞更多钱的机会,阿西莉。”她看出她眼里本能的抗议,马上有点后悔,摇摇头,“对不起,阿西莉。你才在我家里呆了五分钟,我就让你为你姑妈的事不高兴。我答应我会管住自己的舌头,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其实咱俩都知道,这样的许诺顶多也就能维持十分钟!”阿西莉的笑声伴随着柔美的音乐,充满了整个厨房。琼妮鬼头鬼脑地看看她,也加入到笑声里去。
杰狄斜倚着烹任台,长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夹克衫没有系扣,双臂交叉在胸前,嚼着一块巧克力甜饼,发出声响。真是件好事!她们忘了我在这儿。他沮丧地想。他对皮大衣里面的东西有一份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得到了满足,随后又冒了出来。从阿西莉月兑下皮大衣开始,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穿了一件缀着金链的长袖白毛衣,项链和耳镮上饰着黄玉。刚好衬托出她那双母狮般的眼睛。衣料是松软的安哥拉羊毛,从肩膀一直垂到膝上。一块头巾松松地环绕着她那精巧的颈脖。腰上束着的肯定也是一条同样质地的带子。她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可还是未能遮挡往丰乳和纤腰的曲线。杰狄深信他的两只手足以握住她那细腰。他禁不住想去抚摩她,从那长着柔发的头顶,顺着软软的安哥拉呢,一直模到她的脚,然后又往上模回来。
这样凝视着她,他开始感觉到了一种生理上的反应,他逼迫自己把目光从阿西莉身上转移到琼妮那苍白的脸上。他是如此专注地审视着阿西莉,以至于还未曾真正注意到琼妮那精致的红发脑袋。然而现在他注意到了。他对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皱了皱眉头。
“琼妮,”他插话说,两个女人停止了交谈,转脸望着他。她们显然忘情于重逢的喜悦之中而几乎忘却了他的存在。“你看上去真是糟透了!我好几天没看见布莱克了。”
“多谢,杰狄,你真会向女孩子献殷懃。”琼妮朝他抽了抽鼻子,本能地伸手模了模蓬乱的头发,“布莱克得流感病倒了,凯茜害了腮腺炎。”
阿西莉在椅子里坐直了身子,神情专注地望着琼妮。和琼妮久别重逢,她是这样高兴,竟然没有注意到她是那么苍白。
“哦,琼妮,我真不该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她一看见朋友那张苍白的脸和深陷的双眼就这样说。“你现在的客人应该很温静才是!”
“瞎说,你不是客人,你是家里人。”琼妮激动地说,摇了摇头。“你害腮腺炎的时候,就可以跟我们在一起——对吗?”她探过身子,注视着阿西莉那张着急的脸。“你害过腮腺炎,是吧?”
“我想没有,琼妮,”阿西莉曼声答道,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至少,我不记得有这种事。”
“哦,对!”琼妮轻叹了一声,蓝蓝的眼睛很尴尬地睁得老大。“你可以给玛吉姑妈挂个电话吗?”
“不行——她正坐一个朋友的游艇在加勒比海兜风呢,要过了圣诞节才回来。我们飞机刚起飞一小时,他们就飞往牙买加去了。”阿西莉很专注地用一只修剪过的指甲敲了敲自己的牙齿,几近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我可以给纽约的桑德斯大夫打个电话。小时候每年都是他给我做体检。如果我得过腮腺炎,我想他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