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晚几天走吗?……你的朋友们都不用说声再见吗?……你的宝贝哈雷进了修车厂还没回来……我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学费都没有着落……你就想留下这么多烂摊子给我,这样一走了之吗……”柯小松极力想出挽留的理由,只要多呆一天也总是好的。不过——
“小朋友,这些琐事由我来全权处理吧。”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阴邪的人——武飞扬。
“呀!你?”柯小松迅速拉开彼此的距离,衣袖胡乱地抹抹眼角,赶忙做出一派平常的严谨之相,无奈,泛红的耳根泄露了他的心事。
“偷听可不是一种好习惯喔。”刘星漫不经心地拍拍折皱的衣服。
“说什么呢?我是好心来提醒你上路的时间到了。”武飞扬可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
“什么时间?上路?!”柯小松立即瞪向刘星,原本亲密无间的气氛立即烟消云散。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刘星暗暗咬牙。
“好说。”武飞扬打了个哈哈。
“刘星,”柯小松咬牙切齿地呼唤,“不要告诉我,你马上就要走?!”
“这个嘛……”她心虚地拨拨后脑的短发。
“这个嘛,由我来回答吧。因为帮主和她的约定时间是27号,所以只要过了12点,就是超时间了。”
“可恶!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忍不住开始咆哮,最近刘星似乎越来越懂怎样挑拨他原本温和的脾气了。
“除此以外,好像没有了!”刘星越笑越慌。
“是吗?”
“小松就拜托你了。”刘星向武飞扬道。
“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对了,这个旅行包。”武飞扬丢给刘星一个熟悉的牛仔包,“你的衣物少得那么可怜吗?”一定不超过十公斤。
刘星接过,走到暗处,推出了一直放在一边的宝贝哈雷。
胸口不断起伏,不断聚集风暴,就要爆发。
刘星骑上机车,发动——
回头张口欲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比了个“再见”,她将一直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抛向柯小松——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他接住的同时,轰然一声,刘星离去。
“星——我……”压抑在胸口的风暴终于爆发,柯小松朝着那个背影狂吼。
“我绝不原谅你!绝不放过你!”
“绝不!绝不——”……
地上急驰的车影仿佛是黑夜里一颗闪亮的流星,应和着远方天际破空的发光陨石,急逝……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只是,真的可以那么容易就去了吗?
第五章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再起,直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
两旁的路灯不断向后飞逝,耳旁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轰鸣的机车声,震得人头晕沉沉的,迎面扑来的凉风抽在脸上,有些生疼。
她怀中的他勉强抬头,睁开被风吹得虚眯起的眼,试图看清头盔下救命恩人的脸孔。
“你……”刚一开口,劲风便卷去了他细若蚊吟的声音。
“什么?”她低首问。
“该,该怎么称呼你呢?”他怯生生地问,想了想,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柯小松。”
“刘星。”她爽快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流星?”他直觉地看向夜空。
“不是天上的星星,是我的名字。”虽然生性洒月兑,但每次介绍名字的时候,总会懊恼。
“啊?”流星——是人名?!讶异过后是止不住的笑意,不行,不可以这么没礼貌的。
“要笑就笑,不用憋着。”那要笑不笑的样子只会叫她更懊恼。
“哈哈哈哈哈……”他立即放声大笑。
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亏她刚才还冒生命危险把他从车轮底下拖出来。她绿了半边脸。
“怎么会有人取这个名字?”他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问。
“某男主角和某女主角在沙漠里一起看星星时,不巧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多愁善感的女主角就对男主角说:‘我们的第一个小孩就叫刘星,好不好?’结果,在我还没有姓名权的时候,名字就被定下来了。”
他又开始大笑。
说起来,连她也觉得可笑,先不说那天真的老妈会突发奇想,连那位原本理智的老爸也居然由着她荒唐,真是一出闹剧呀。哎!家丑。
“你父亲不阻止?”他自然也想到了。
“他是十足的‘妻奴’。”真是暴殄天物呀!让这么优秀的老爸一生都被那个“疯疯颠颠”的老妈羁绊,真是!
“真羡慕你的恩爱家庭。”
“说什么呢?因父母不和出走的离家男孩。”
“你……你……你怎么知道?!”
“看你刚才那个模样,那口气,想不知道也难呀。”她故意叹了一口气,“放心,我不会赶你回家的。如果你没地方去,可以跟我在一起。至少我不会把你拐去卖吧。”
他笑了笑,和她在一起很轻松,而且不会无聊。好主意!
“不过,有一点要先申明,不准叫我‘星星’。”开玩笑,她才刚逃月兑这个可笑的小名的呼唤者们。
“星星?”
“不是说了不许叫了吗?”
“星星。”
“不准叫!”
“星星,星星,星星,星星,星星……”
“讨厌!”刘星一挥手,朝声音来源打去。
“啪!”正中目标,好大一声响声,顿时叫刘星倏然清醒。
猛地睁开眼,眼前的光亮叫她突然有跨越时光洪流的恍惚。
待视力渐渐恢复正常,她才看清周围的一切;被她用彩漆涂得五花八门的“雪白”的天花板,贴满乱七八糟的海报的墙壁,被拉开的厚重的深蓝窗帘乖乖地垂于两侧,咖啡色的巨幅落地玻璃窗透出盛夏的光,清晰地照出室内凌乱不堪的一切,以及——不速之客。
圆圆的身子,顶着个圆圆的啤酒肚,圆圆的白皙的脸上,五个格外分明的红指印印在左颊,而圆鼓鼓的眼正瞪着她。
“老,老,老……老板?!”刘星结结巴巴地呼唤,这位便是她工作了三年的顶头上司,大名鼎鼎的“无所不能——万能”征信社社长手下的五大系二十六科之末“特殊科”的科长。说是科长,手底下管的人员却只有她、皇觋及孔孑三位可怜的跑腿。
虽然名曰“特殊科”,其实是“打杂科”。举凡二十五科的各种料理过程,都被要求全能。当任务过多或过重的时候,人手不足或人才不足的时候,便是“特殊科”出场的时候。
虽然排为二十六科之末,不为人看好,但其实这科任务少、风险低、薪水多,还具备一定的挑战性和刺激性,也倒让“特殊科”的三位员工过得逍遥。注意,只说了三位员工,不包括眼前这位因过度焦心而掉得头顶上没几根毛,正怒火冲天地死瞪着刘星的“科长”范老。
“叫我科长!”范老极力压抑住怒火。
“是,科长。”刘星从凌乱的沙发上起身,整理出一个位子,讨好地笑笑,“坐。”
“对了,范科长,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来我这狗窝坐坐?”刘星心虚地不去看那个清晰的五爪印。
“有任务。”范老指着桌上那一叠资料,“我说,你还真能睡的,电话老是打通了没人接。”
“我把它锁了。”刘星解释。
“手机也关了就罢了,呼机也不回。”
“我把电池下了。”她笑笑。
“你从F市回来都已经两天了,我实在呆不住,就提了那份备份钥匙来。反正我知道按门铃是没用的。”范老刻意点明自己的“先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