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颜撒嘴,剑尖一抖,抵住他的咽喉冷道:“什么追在剑?我看输赢还未定呢!我有面具保护,可你的咽喉却没有抵挡利剑的铁甲呢,战将军!”
齐战哈哈一笑,信心十足。“夜将军果然厉害!不过你是杀不了我的。”越来越欣赏她的傲气与美国,即使充满了凛凛怒意,却勾起他心底深处的神秘触动,勾勒出一个预兆。
那预兆是什么?
他悠然想起那个教他每每醒来都感到痛苦疑惑的梦!
齐战怔怔地望着她那双美眸。她那有点蛊校的眼睛是一片无言的网,而且似曾相识,难道她是……
慕夜颜不语,将剑尖更紧抵齐战的咽喉,直到缓缓沁出血珠,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无法再刺人。
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回手杀她?却只是用那对令人颤抖与迷茫的眸瞳望着她?
两人以这种姿势相对望,恍若天地之间只有彼此,仿佛只剩风的声音与沙尘的飞扬在身边做衬景,已听不见其他士兵交战的呼喝与嚎叫。
其他士兵眼见双方将领彼此相抵,更是紧张地边打边观望。
齐战的下属捏起一把冷汗,眼看齐战的喉间似乎出血,士兵之间起了微微的骚动。
青然间,几枝细密而疾速的附啸声飞来——
杯箭手实在是太担心将帅齐战受伤,所以不得不抗命,不得不瞄准慕夜颜的背心,射出羽剑。
听闻破空而来的笛声,齐战回神,双眉一凛,怒喝;“不准伤她!”剑尖一转,无一丝犹疑地挥开其他飞箭。
懊死了!那几个士兵听不懂他之前百般交代过的命令吗?
慕夜颜知道身后有羽箭射来,迅疾翻身躲过。箭风一走,以为全部的箭已经避过,谁知又有两校无声羽箭悄悄射来,待察觉时已躲避不及,右胸膛激人锐利的刺痛——
一枝羽箭神准地射中先前被齐战挑断革绳的铁甲片空隙间!
“停射!”齐战再喝,并用自己的身子护卫她。
杯箭手停了射势。
而那一枝射透慕夜颜铁农空隙的箭,正斜斜地插入她的胸口,一股震麻令她的手心一松,掌心里紧握着的剑跌落到地上,脑中闪过片刻的空白。
她……中箭了?低头看着自己胸上插着的箭翎,血迅速沁出。她的胸口疼痛,那痛如此真实,不是幻觉。
慕夜颜咬紧唇,忍住胸口的剧疼,用左手捂着泪油冒出血的胸膛,右手一使劲,折断钻羽,瞳光霎时转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断箭朝齐战狂然刺去。
齐战一回身,颊边掠过刺痛,被划出一条血痕,擒她不住,她的动作无比迅捷,整个人再度扑上前来。
他的心一悸,眸膜幽换,脑海又浮上那预言似的梦:梦中的颈项、梦中的血温、梦中的泪眼……
灵光一闪,那梦境里的部分疑惑解开了,齐战的心震荡着。虽知慕夜颜的箭尖已至,却不动也不闪,眼睁睁地让她撞进自己胸膛里,以断箭刺在自己的肩头上。
原来是她啊……
慕夜颜脚步一颠,感到自己已投入了一片直挺如山、厚实如磊岩的坚定胸怀,断箭也插进了他的身体里。
她抬头仰望,迎上齐战幽深四黑的瞳。
“你为何不躲?”她不懂他明明躲得过,甚至可以狠狠地将她一掌劈到十尺之遥啊!
齐战忘了肩头上的痛,垂眼凝望着她。
她倚着他的胸膛喘息,无力退身。
他没有推开她,只是沉哑低道:“因为你已经耗尽力气了,我不想伤你。”他会舍不得!因为她是他的梦!齐战终于明白——她是他的梦!
“你——”他的话像雷极窜过慕夜颜的心,她浑身一颤,后退两步,理不清自己心里那一片乌云般的窒息与沉重的迷惑是什么,只是直觉地想退,退离他。
可才退几步,她的眼前突然一黑,神魂一散,整个人往前昏瘫。
齐战凝气跨步上前,将她揽进怀中,发出不由自主的叹息。
垂首望着怀里的人儿,他缓缓举起手,用铝甲下露出的一截衣袖拭去她唇边流出的血痕。
她胸膛淌出的血混合了他肩头沁流的血,两股血流相混,染遍了两件相贴靠着的铁农,再也分不出谁流得多、谁流得少,谁的血更沉浓、更炽烈……
***
齐战将募夜颜抱进自己的帐内,叫所有人退避,唤来随军大夫。
“先医治她,她的伤很严重!”齐战面色混凝,手指轻点,替慕夜颜封穴止血。
他的心绪如万马奔骋,波涛震荡,复杂万分。
属下射伤她,竟然让他感到很生气,而且,他宁愿那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不因为皇上的缘故,只因为自己的私心,自己失陷的感情1
随军大夫一听,叨道:“将军,他不过是个败军战俘,何必管他死活?我还是先看着将军您的伤吧广
大夫说完话,只见齐战神情凛肃,连忙闭上嘴,走到床铺前,一看,不由得张大嘴。“敌军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是个戴面具的怪女人!
“她是伏乞蔑的公主,也是夜军的将军!你快医治她。”齐战目光沉黯。
大夫动手解松慕夜颜身上冷硬厚重的祆衣,逐层剥除衣衫的遮掩,露出雪白的肌肤与紧紧捆胸、染满鲜血的布巾。
“这一箭射得可不浅,短时间内,这个公主恐怕都不能作战杀敌,只能乖乖做咱们的俘虏啦!不过她还算走运,没有生命危险,能保住这条残命。这场仗,我们可是赢定了!将军,今天你活捉敌将,一定很开心吧!”大夫得意地大笑。
开心个鬼!齐战抿紧后,一颗心低低沉沉的。
现在可好,皇上要的人受了伤,已是大事一条I更何况他不能否认——自己也开始想要她了1
转首凝望着基在颜脸上的面具。它就像一张精心打造的假面皮,完完整整地贴覆着她的容颜。在他看来.那不只是一张面具,根本就是一道枷锁、一片网,将她整个人困在里面。那是为了保护她?或是惩罚?
“咦?她的胸口曾经受过伤哪!这里还留着一个疤痕。”大夫叨念着。
齐战顺着大夫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她另一边的胸口上,有一个比铜钱大的红色疤印,看来是多年前留下的伤痕,差点正中心脏。
“是剑伤,被剑刺中的。”这种伤,他的身上不知有多少。
费乙于此刻掀幕而人,说道:“将军,夜军已经被追逃到剑阁后方二十里处,目前他们的主帅被俘,群龙无首,我相信过不了数天他们便会求降。”
齐战点头。“他们最好是求降。”但为何他有点担心事情未必会如此顺利呢?
“将军真是妙计多端、深谋多智。不过依我看来,这公主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已受了伤还如此狂傲,若不将她好生‘伺候’,只怕她会在咱们营里作乱生祸广
这是将军第一次在战场上被敌人近身刺伤,何况对方是女流之辈!令人更难理解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将军根本是故意被伤的!
费乙不解地瞧着齐战,难道……将军对女人手下留情,对女人怜香惜玉?
费乙记得齐战曾说过:战场上不分男女、只分敌我!可是今日的齐战不但一再声明“要活捉伏乞蔑公主,不可伤她”之外,甚至还替她挡回足以让她致命的飞箭,并在众目月复腔之下,毫不闪躲地让她以箭尾刺中他!
好,这也罢了!可齐战不仅严厉喝斥弓箭手,还罚他们杖打三十,至于那位发箭射中夜将军的士兵,更是枝打五十!不过,那些弓箭手不听军令,擅自主张发箭,而且害得夜将军受伤,所以理应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