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机小冰送你们过去。”管家热心地说。
“不用了,我已经叫好车在外面等着。”她连忙拒绝。
她强作镇定,笑着和他们说了再见。
走出大门,一部汽车正在前方不远处等着,她们一出现就按了两声喇叭。
她们走近后,詹孟书跑出来帮她们开车门,奇问:“咦!怎么还带皮箱?不会麻烦吗?”
“詹先生,请你不要问得太多,只要送我们到车站就好。”柯雨宁已经不想再演戏,这毕竟不是她所擅长的。
詹孟书何等聪明,一点就通。“我知道了,如果有人问起,那我就回答说,我一教完小璇就回家睡大头觉了,所以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载过任何人对不对?”
“谢谢。”她感激地笑笑。
她把行李放到后座,便开动了车子。夜凉如水,柯雨宁看着山上的房子愈来愈远,最后终于隐没在夜色中,就像她曾有的梦想。
一路上,詹孟书果然都没再多问。到了台北车站,他停好车,帮她拿下皮箱。
“谢谢你。”柯雨宁抱着女儿下车。
“人这么多,我送你们进去吧!”他提起皮箱。
她正想拒绝,他却径自走向前去,她只好抱着女儿跟上去。
车站里人来人往,都是有目的的,好像只有她是无家可归的。她在售票口前排队,几乎想不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最后轮到她了,她听见自己说:“南投。”
买过票,她们准备到月台上等候。
柯雨宁抬头对詹孟书说:“我们要走了,真的很谢谢你。”
“我非常乐意这么做,祝你们一路顺风。”
“这是你今天的上课费用,还有谢谢你的帮忙。”她拿出两千块。
“不,我不想收。”对这贵妇人,其实也没大他几岁,他很自然地产生骑士精神。夜里帮着这对母女逃离丈夫,让他更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那怎么行呢?”
“我能为你服务,已经是最大报酬。”他大着胆,吻了一下她的手。
“那么再见了。”柯雨宁脸一红,也就不再坚持。
“詹老师再见!”以璇挥着小手。虽然,她也有预感是不会再见到詹老师了。
她们搭上九点二十分的营光号,她们坐的车厢里只有一半的座位有人。柯雨宁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心里一片纠结。
“妈,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南投,看看外公和外婆。”
“那爸爸呢?”
“我们不会再看到爸爸了。”柯雨宁不忍心伤害女儿,但是又不得不告诉她事实,尽避她是这么喜欢她爸爸。
“为什么?”以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小璇,你相信妈妈,我比你更不愿意离开爸爸,但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他好,也是为了保护外公和外婆,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我不懂!我不懂!”以璇的眼泪已经滑下。
“等你长大就会懂的,别哭。”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爸爸、见不到转学生,我不要!我想当爸爸的女儿、我想当杰夫的皇后……”以璇抽噎个不停。
柯雨宁无奈,只能抱住女儿轻声安慰,直到她哭累后,慢慢睡着。
她忍不住又叹口气。当叹息变成了习惯,日子也就淡了……
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上伦不知道回到家没有?她不敢想像他一进门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如果让他找到她,这一次他不会原谅她的。唉,别想了,他们是不会再见了。
但愿他幸福、平安,但愿所有她爱的人都是如此……
火车抵达南投车站,已过了午夜。
一下车,柯雨宁就闻到熟悉的气息,这里有她的旧时青春……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说出曾经是她家的地址。以璇睡在她腿上,她凝望着窗外的家乡,和她印象中有些不同,但是当她看到依旧没改的景致,感觉就特别强烈。
家快到了,她的期盼中混和着害怕。
下车后,她和以璇站在大门口,站了一会。
“妈,这是哪里啊?”以璇揉着眼睛。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按了门铃。
五分钟后,她看见苍老了许多的父亲走到门口。
“是谁啊?这么晚了!”柯庆天问,然后,他站在铁门后愣住了。“雨宁!”
“爸爸,我回来了。”曾经有十多年,柯雨宁都是说这句话而进家门的。
柯庆天脸部肌肉一阵抽动,不敢相信眼前的访客,竟是他那离家多年的女儿!他破口大骂道:“你……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给我们一点消息?你还敢这样大摆大摆地回来!”
“爸,我……”柯雨宁双唇颤抖。
“你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的,我不准你再回来!我已经没有你这个女儿了!”柯庆天继续破口大骂。
这时,以璇拉住母亲的手问:“妈妈,他是不是我的外公?”她可不太喜欢这个外公,凶巴巴的!
柯庆天听到这句话,惊讶万分,看看女儿,又看看以璇。确实十分神似!难道在这八年间,雨宁已经生下了孩子,也就是他的外孙女?
柯雨宁的母亲吕纯莹看丈夫出去一会了还不进门,便披了外衣走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门口的人影,急忙跑去开了门,又惊又喜地喊:“雨宁!真的是你!”
“妈妈!”柯雨宁接受了母亲的拥抱。一阵激动之后,柯雨宁才拉起以璇的手,说道:“小璇,叫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以璇也有点吓到了。她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她的妈妈,这两、三天内却突然跑出了爸爸、外公和外婆?
“好乖,你叫做小璇吗?”吕纯莹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了。
“先进门去吧!”柯庆天说,等于是让步了。
“爸,谢谢。”
柯庆天帮女儿提起皮箱,四个人走进客厅。吕纯莹连忙泡了一壶可可牛女乃,这是女儿从前最喜欢喝的。
柯雨宁在沙发上坐下,看看四周的摆设,并没有改变很多;她的钢琴还是放在那个角落,天花板上仍然是那盏橘色的艺术灯……景物依旧,只是容颜改!她的父母亲都老了……
她啜饮一口温暖的牛女乃,明白双亲都看着她,等着她迟到了七年多的解释。她看女儿已经渐渐地进入梦乡了,才开始细说从头……
这么多年的故事,她用二十分钟就说完了,真是个荒凉的对比啊!
柯庆天羞惭地垂下头,道:
“当年我就是太爱钱了!学校已经周转不灵了,我却还不肯放弃,居然伪造学历证明,专卖给一些没读完高中的学生;他们的家长大多是大官员或大财主,付的钱很丰厚,都怪我太财迷心窍了。后来我更变本加厉,又跟教科书和包工程的厂商勾结,捞了不少黑心钱……像我这种人渣早就该死了,却让我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多苦……”
这样的罪行在台湾处处可见,只是不幸地发生在她父亲身上而已。柯雨宁早就看开了,她不会怨谁。
“你怎么会做出这事?我从来都不知道!”吕纯莹惊愕地看着认识三十年的丈夫。他在一瞬间仿佛变成了陌生人!
“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不是好丈夫,我不是好父亲!”他惭愧万分,双手捂住了脸,无法面对妻女。
“庆天……”吕纯莹拍拍他的肩,也不知道如何反应。
“我明天就去自首,不能再让那姓韩的老狐狸威胁你,这样你才能和上伦过着正常、幸福的日子!”柯庆天下定决心。
柯雨宁摇摇头说:
“爸,你千万别让我的苦心白费了。你进了牢,妈妈怎么办?我一直没有好好孝顺你们,但是至少希望你们能安度晚年。何况,你去自首也不能改变什么,韩定中还是会把上伦赶出韩家,让他无处可去,我绝对不忍心看到他那种下场。上伦有才干和能力,应该得到发挥的,他又一直想要从政,这是他的梦想,我希望看到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