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年前。”
“我记得那时你的身体很不好,体育课都无法上,现在看起来似乎健康多了。”宋巧可打量著他与八年前相较之下,明显壮硕许多的身材。
“还好。”
“这次回来是要定居吗?"
易稔寰瞟了假装专心刷油漆的汪玮馥一眼,“可能。”
他要长期居留台湾,不回美国了吗?汪玮馥心脏怦地跳了好大一下。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话不多。”早在八年前领教过易稔寰沉默是金功力的宋巧可,对他的冷淡完全不以为意:“对了,你说璋馥跟她男朋友吵架的原因是因为你?为什么?"
“因为……”
“不关他的事啦!"怕易稔寰将“事实”抖出来,汪玮馥连忙出声打断。
瞧汪玮馥一脸紧张,宋巧可贼兮兮的笑了,“不会是他误会你跟易稔寰之间有暧昧吧?"
“才没有!"汪玮馥以眼神警告易稔寰不可以乱说话。
“我跟她之间没有瞹昧。”听到易稔寰的回答,汪玮馥松了口气。“不过……”他故意不将下文说完,害得汪玮馥一颗心又提到了喉咙口。
“不过什么?"宋巧可好奇的追问。
“我想取代她男朋友的位置倒是真的。”
匡啷一声,汪玮馥手中的脸盆倒了。
宋巧可瞪大不可思议的眼,来回望著表情截然不同的两人。
汪玮馥有些狼狈的将沾到油漆的报纸卷起来丢掉,铺上一层新报纸,假装没事般的继续粉刷油漆。
为什么她一遇到他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在他面前,她总是紧张兮兮的,心跳从不曾低过一百二十以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即使她不想听、即使她不想去相信,她还是钜细靡遗的一个字都未曾漏掉,她还是会对他的话起了反应。
她懂这种感觉,在他未留只字片语就去美国念书之后,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这种感觉,就叫心动。
懊死的!原来这八年来,她还是只喜欢他一个!
看汪玮馥一个人卖力的粉刷著墙壁,宋巧可以手肘撞了下倚立在桌旁,双手环胸望著汪玮馥,却没有半点帮忙意思的易稔寰。
“你不帮忙吗?"宋巧可不以为然的问,“你没看她刷得很辛苦,要追人家总该出点力吧?"
“不。”他爽快拒绝,“她喜欢过程。”
“什么意思?”宋巧可不解。
“她喜欢努力的过程,我不会剥夺她的兴趣。”
切!宋巧可撇撇嘴,“懒得帮就说懒得帮,说什么好听话!"
像这种见女友辛苦的要死,却只会在旁说些风凉话的男人,最要不得了,一点都不体贴!
然而,另一边粉刷油漆的手却停止了。
他怎么会知道?汪玮馥好讶异。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过程,而不重视结果?
她交往过的历任男朋友,没有一个发现到这点,每个都很体贴的替她将事情做好,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譬如去烤肉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在炉边烤肉,可是她的男朋友都只会叫她坐到树荫下,无所事事的发呆,等著人家将肉烤好送到她眼前来。
就好像温如司老爱自作主张,为她安排他觉得是为她好的事情,却很少问过她的意愿,以至于她都是在作下决定之后,才敢将她的决定告诉温如司。
这个男人……是真的懂她吗?
她霍地站起,直视著姿态悠闲的易稔寰。
“那一天……”她相信他懂得她的意思,“你还有其他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
“那你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是因为宋巧可在,所以他不好意思说清楚吗?
“你跟我出来!"她不由分说拉著易稔寰,走出店铺,选择了鲜少有人经过的角落停下。
“你为什么叫我不要忘了你?"身侧紧握的双拳,显示她心情的紧张。
“因为我不希望你把我忘了。”
般什么?这是换句话说说看吗?
“你对我……”再落落大方的女生,遇到感情一事仍是会显得腼腆,
“当时的你,对我是……是怎样想的?"
易稔寰的手置上她的后颈,抚弄垂落的马尾。这样的姿势很是亲昵,汪玮馥全身僵直,却没推开他的打算。
“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淡扬的微笑离她不过几寸远。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去美国念书的事?"
他凝视著她好一会后,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叫你等我?"
“我不是这意思……”她涨红了脸,“我想……我想知道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吻我,又为什么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这样……这样让我感觉很莫名其妙耶!"
“但是却让你始终没将我忘记。”这就是他的目的。
“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我说过了。”
“要我不要忘记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跟字面上一样的意思。”
气死人了!他是故意跟她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的吗?
“你……你喜欢我?"
他笑,“是。”
直截了当的答案传入耳里,她反倒愣住了。
“你喜欢我?"她难以置信的再问。
“是。”他再次肯定的回答她。
“什么时候?"
“当时,现在,未来。”
谁……谁来扶她一把?她觉得她快晕倒了。
“小心。”易稔寰单手扶住她的纤腰,撑住她因为过度惊愕而发软的身子。
“你在开玩笑吗?"她不相信!她一点都未曾感觉到他喜欢她的意思啊!
“不是。”
他可不可以不要每次的回答都这么简短啊?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走了?"
他沉默了。
当时他去美国,读书不是最主要目的,治疗心脏的疾病才是真正原因。
台湾的医生判定他可能活不过二十岁,心急的易家夫妇才将他送往美国,寻找名医为他救治。
当时,谁也无法保证他可否活著回来台湾,这样的他,能给她承诺吗?
他说不出口,可他不希望在他唯一喜欢过的女孩的生命里毫无痕迹,所以他才故意吻她、故意说了耐人寻味的话、故意没有任何交代就远去美国,他的所作所为,为的是即使他的生命当真活不过二十年,至少这个女孩会记得他,证明他曾在她心上存在过。
他低头端凝她等待著答案的瞳眸。
她对他有很多疑惑,曾经的不告而别在她晶灿大眼抹上了层阴影。
他可以告诉她,医生曾经宣判的死亡通告;告诉她,他在病床上与死神的拉锯;告诉她,此刻在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曾是属于某位因车祸而亡的男人的……但他并不想告诉她这一切,不想将脆弱的自己坦承在她面前。
他调养好身体,有能力接掌父亲事业时才回到台湾,就是不想再像高中时期一样,当她充满元气的奔驰在田径场上时,他却只能坐在树荫下、倚在阳台旁,默默看著她与足以媲美夏日艳阳的灿烂笑颜……
他现在的身体仍然不能过于剧烈的运动,工作一段时间就必须强制休息,但至少,他可以在早晨陪她绕公园几圈、可以帮她提重物、可以在她疲累的时候,背她回家……一般男人可以做得到的,他也做得到了。
“喂!说话啊!"他干嘛用那种让她几乎快像冰淇淋融化的温柔眼神望著她,却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那很重要吗?"
什么?她一头雾水。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会不会回台湾,还是你希望我自私的提出要你等我,给你一个不确定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