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权利过问,不是吗?
可是心里却有另一种声音正和这样的想法交战着。
你忘了你刚才心里面真正的声音了吗?你不舒服!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这是为什么?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何必欺骗自己呢?你明明清楚那是为了什么——
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甚至大到我害怕坐在我身旁的阿邦会听见。
我咬着唇,心里不断反复地想着:我该问吗?该忠于自己心里真实的声音,勇敢地说出口吗?可是,明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谁……
“我拒绝了。”阿邦没有预警地开口。
我吓了好大一跳。我看向他,脸上带着浓浓的诧异。他说出口的话和我心里的纷扰配合得完美无缺,没有一点缝隙,我几乎就要以为他会读心术了。
“拒绝?拒绝什么?”我到现在都还在撒谎,是想骗谁呢?
也许我是在骗我自己。
“拒绝小雅。”他站起来,递了一只手在我面前,我把右手放在他手上,顺势被他拉了起来。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为什么?”原本有那么多要问他的话,现在却只问得出这一句。“小雅长得那么可爱,个性又好,你们很配啊。为什么不答应?”越说越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虚伪得可以。我几乎要觉得自己不像是自己了。
“为什么?”阿邦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然后他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笑容看在我眼里竟会被我解读成无奈。他很认真地开始想,开始思索,我则是盯着他的唇,期待答案会快一点从那道缝里头跑出来。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开口。
“我曾经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到最后我发现,爱情也许并不是我能拥有的东西,对我来说,爱情可能随便一个人都能够得到,但并不属于我。”我看着他清澈的眼,有些失神。“你知道吗?爱上我的人,很辛苦也很傻。我不想害到别人,这就是原因。”
我听着他说的这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愣住了。
我注视着阿邦,一动也不动的。
“走啦。你在发什么呆?我们回去吧。”阿邦拍了拍我的头,像是存心不想让我多想什么,语气很快地转成轻松的语调,还用被他握在手心里那串温热的钥匙轻敲我的脸。
我回过神,阿邦刚才的话却像是唱盘跳了针,不断地在我脑中重复着:
爱情也许并不是我能拥有的东西,对我来说,爱情可能随便一个人都能够得到,但并不属于我。
爱上我的人,很辛苦也很傻。我不想害到别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夜失眠。
***
我睡觉的时候是完全不开灯的,整个房间里一点亮度也没有,偶尔窗户外头透进来几丝光线,我还会起床把窗帘拉上,不让一点点光侵犯到属于我的黑暗。
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不过这是没有原因的。
我只是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而已。
我喜欢在这样的漆黑里沉淀自己的思绪,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注视眼前的一片黑,很认真地想一些事情。在黑暗中掩蔽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喜欢不必面对任何事情的自在,而这样的自在能让我安然地睡去。
可是今天,我睡不着,而且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脑子里满满装着的都是阿邦。
我回想着刚搬进来,红着脸跟我拿钥匙的阿邦;碰巧应征了餐厅的工作,和我不期而遇的阿邦;傻傻地向我介绍他的名字的阿邦;提供怀抱让我尽情哭泣的阿邦;小心翼翼载着我去上班的阿邦;温柔的阿邦、体贴的阿邦,甚至是生病沉睡的阿邦……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飞速掠过,每一幕都是清晰而深刻。
再想到自己今天的异常情绪,我就算再怎么样否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了——
我喜欢上阿邦了。
没有时间,没有预警,爱情就这么降临了吗?我觉得好不真实。就这样突如其来,我就这样喜欢上他。
可是,阿邦今晚说的话又像是警示灯一样,在我眼前那片黑里发出刺眼的光芒。
爱情也许并不是我能拥有的东西,对我来说,爱情可能随便一个人都能够得到,但并不属于我。
爱上我的人,很辛苦也很傻。我不想害到别人……
这是什么意思?阿邦,为什么你会这么说?难道是你比我早一步察觉到我的心情,所以故意这样跟我说?不,怎么可能!连我自己都是现在才知道,你不可能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我是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你,不会明白这是一份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心情。
爱情往往来得毫无预警,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无迹可笔循。没有心理准备,爱情就这样悄悄进驻,像生了根一样坚定,没有人能拔起。就这么意外地,这个拒绝爱神来敲门的我,在短短的两三天之内,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
我想着想着,嘴角又微微扬起。
记忆中和阿邦的每个场景,不都是个意外吗?就像我对阿邦的进驻,一点设防也没有一样。
不知不觉,我的生活里,就这么多了他的存在。而我这样一个心里挂上了道路封闭标志,禁止外来客通行的人,面对他的越界,没有适应不良、没有排斥、没有不习惯也没有多想,这是否代表我一开始在潜意识里就接受了他?
我其实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对自己的心情诚实之后。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心情转变。可是我知道我不想放弃,我不要在我还没有努力之前就先举白旗弃械投降。
突然想起阿恺,想起他对我可能就像我现在在想着阿邦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能够体会阿恺的感受。我和阿恺之间,是由我先决定了我们之间的未来,那我和阿邦呢?
阿邦会不会和我一样扮演起,那个刽子手的角色?
今天,照例按以往的时间去上班,下了楼,阿邦的车并没有停在楼下,特意地左顾右盼了一下,很确定地,没有就是没有。我按捺着心里激增的失望,开始我的七分钟路程。
好热。一面走一面拉着衣服扇凉。平日不太常流汗的我怎么今天一反往常,汗流个不停。不过也好,如果都不流汗的话汗腺搞不好会退化也说不定,趁机感受一下它们的存在吧。只不过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成了一条抹布,有人把我拿起来猛拧,身体里的水分全往外头流个不停。
眼看餐厅就在前头了,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热度,想起店里的冷气徐徐吹在身上的清凉……哇!拚了。我直直往餐厅里奔去。
这个时候还是店里的休息时间,所以很肯定此时在餐厅里的一定全是工作人员,也因此不用挂念服务生基本礼仪,我一推开门,才接触到一股冷气往我身上袭来,我马上舒服地叫了起来。
“好凉!好凉。好~凉~喔……”声音一下子自动调成蚊子叫。
这是什么情况?我看着眼前的一堆人,脸上原有的笑容马上给收得不见踪影。小雅正坐在一旁抽抽噎噎地低声哭泣,几个女同事在一旁安慰,站在一旁的是僵着脸、面无表情的阿邦。
我马上感觉到一阵寒气逼来,只是很肯定这绝不是冷气机有办法达到的温度。但可以感觉到,整个餐厅里的气氛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紧绷。在我还没有意会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时,原本正在抽泣的小雅一看到我,马上就朝我冲了过来,手大大一挥就是给我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