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一抹,喷向地面的血沫飞红,薄雾般散落着,地面花般开遍了死亡的颜色。还有余力挣扎反抗的家奴呐喊着举刀冲来,抽刀回身利落地将刀尖送进了对方的心脏,拔出的动作流畅,再度划开了另一个护卫女主的战士咽喉。
旋个身回到已然断气的“狼母”跟前,一身赤罕战士打扮的男人推倒尸首,任其倒在木制的酒桶上,手中长刀没有犹豫,对着妇人的后颈背重重一剁。与身体分离开的首级因着中毒原本就显得神色平静,显然对于一向青睐有加的舒兰公主亲手奉上的清水毫无警戒之心。
正要俯身拾起首级,男人突地变了脸色,手上的刀已经月兑手,掷向帐外人影。对方闪得轻巧,他也没有浪费时间。抄起首级就地一滚,抓起地上尸首的兵刃低声警告:“出来吧!”
缓缓掀开了帐幕,少女手里拿着她的弯刀,一步步走了进来。男人用煤灰涂黑了脸,完全看不出明确的轮廓,但是刚刚说的三个字,却是不折不扣的东霖语。
“公孙公子。”少女启唇含笑,微振弯刀,东霖语说得虽然略显生涩,却有着无法假冒的丽京口音:“请给我‘恨双绝’的解药。”
男子眼神一凝,虽看不出什么动摇,少女却知他大大吃了一惊。舒兰即使知道投药方法、发作过程,却也不一定知道这味药的名字。事实上,这味药是东霖深宫之中专事暗杀用的皇室毒药,也只有专门的药师会调制,连帝王都不一定亲眼见过它的样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什么管道拿到了‘恨双绝’,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少女笑意盈盈:“我只要解药。”
男子无言地放下首级,缓缓起身。冰厉的眼眸杀气内敛,出招就在眨眼之间!金铁交鸣迸出了炽烈的火星。男子立刻发现少女肩上带伤,回转刀势直取伤处,虎虎生风切裂她的衣物。不过片刻光景,长发被削、脸上身上刀痕满身,虎口更被每次交锋震得血色殷然,她却丝毫不退。
但是脚步一乱,一个不留神,男子的刀锋切进了她原本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硬是让她单膝跪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死白的脸色摇摇欲坠,少女几乎就要为此痛昏过去。男人没有停手,大刀一挥就要取下她的顶上人头,却见少女人一晃,倒下地去,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抛在一边的人头,就地滚向帐篷的角落。血痕在地上铺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印,少女竟笑了起来:“这颗头……,很重要吧?公子?呵呵,好、好痛……”一边笑着一边拿刀对准首级上的脸孔:“你,得拿这颗头回去,才能让你的皇帝相信你真的灭了赤罕人……别人的头没有用,因为东霖那票米虫只认得右贤王和他那位凶狠不下男儿的安雅……而右贤王不在……”
说着刀尖已经戳进了首级的眼窝,少女满面是血、笑得凄厉:“要是我把她的脸捣烂,你拿回去有什么用?
“给我解药。”
“我没有解药。”男人终于说了第二句话,语气淡漠:“何况,以你的伤势,就算拿到解药又如何?你根本逃不出这个帐篷。乖乖把首级还给我,或许我还考虑让你活命。”
痛楚让少女低下头去,她喘息的动作明显易见。男人举刀无声地逼近,眼底全无怜惜之情:“你已经没有任何体力与我对战,放下那颗首级。”
“不要……你不要过来……”
少女虚弱的挣扎不带半点气力,男人举刀就要将她自肩至腰劈成两半的瞬间,却见少女的手自“狼母”的长发之后伸出,机关闪现小小的银芒,在他意识到不妙之前,三根细细的银针已经钉上他的胸口,酸麻的感觉急速扩张至全身,他震惊地瞪着少女露出惨白的笑容:“不是叫你不要过来了吗?公子?”
虽然还想举刀,手却已经不听使唤。少女丢开头颅艰难地爬到他身边,笑容凝出了冰冷的弧度:“你放心,我还不会杀你……我早知你不会给解药的,但是舒兰姐姐就不一定了……”
神智清楚,男子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来,瞪着少女缓缓将他揽进怀里,慢慢地俯身贴近了他的耳朵:“你很惊讶?呵呵,我想也是。毕竟你不是撒蓝……知道吗?那个在这世上最了解我的男人早早就说过了,我是个不要命的疯丫头!”最后一句话封在他的唇上,伴随着少女临时喝下的一口水,全部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这正是舒兰满面喜色,拿着单于金玺掀开帘幕时,落在她眼里的景象。
“……阿奴……”
对着公主一哂,少女当着她的面,再度用嘴哺喂了男子一口水,为了强硬撑开男人的嘴,她甚至以舌伸进了男人的口中,一口一口,硬是将手中杯水全部喂给了男人。在此同时,架在男人脖子上的弯刀,却也森森警告着不准舒兰公主接近一步。
放下水杯,少女朝着公主伸出手:“给我解药,舒兰姐姐。”
垂眉望着男人晶亮的眼瞳,舒兰公主终于答话,语调平静:“我没有。”
少女低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要是公孙公子毒发,你就陪着他一起死,但是只要他有希望灭了赤罕,你就不会给我任何机会救活任何人。”
“姐姐,你知道‘恨双绝’是什么样的药吗?”伤口的血流已经湿透了她半边衣物,少女顿住,喘息了一会,才终于打起精神再度开口,说的却像是毫不相关的话:“不知道吧?我想公孙公子知道的也不多。”瞥了男人一眼,她笑了起来:“这味药,是东霖皇室看谁不顺眼时专用的……它可以一点一点,加在饮食里头,让中毒者日渐衰弱,自然死亡。要是急着想看结果,就用足量调在水里,两杯下肚,就此长睡不起……”
再休息一会,少女的脸色愈青,眼神却愈亮:“若是希望对方死得痛苦一点,就加在酒里头,正如你看见的,死者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最终月兑水而亡……可是还有最狠的,不晓得你们夭知道?”
舒兰神色一寒,望着少女一刀戳穿摆在身边的酒桶,一泓泛着酒香的液柱喷出,落在杯里。
“一杯水、一杯酒,不管哪一杯放了‘恨双绝’都没关系,喝下去的人不会死,可是五脏六腑将日日如火烧,直到他彻底发狂,自剖肚肠,将全部的血肉掏个精光……”少女笑了起来,拿起那杯酒:“我们来试试可好?听说药效很快喔!”
眼看着她喝了酒,又要凑近男人唇边,舒兰变了脸色,张口几乎就要喊出声来,却还是硬生生忍住,看着少女将酒喂进了男人嘴里。男人的眼神依旧的烈,公主望着望着,突然也笑了起来。
少女抬眼望她,却见公主走向水壶,连杯子也不拿,直接提起将剩下刚好一杯量的水一口喝尽。药效还没发作之前,她走向少女,搭住了酒桶。虽然已经离得这样近,公主却没有夺刀救人的意思,她只是笑:“他会受什么若,我陪。但是解药,绝对不给。”
紧锁着眉头看公主以唇就酒,眼看着她喝下一口,又一口。
少女突地放声大笑,笑得泪流不止,一边喊痛喊个不停。舒兰一愣,男人也一愣,少女则边笑边抹泪:“姐姐,你真是痴人。痴得好可爱,痴得好可怜!我刚刚喂他喝的水,除了泥沙和牛羊的粪便之外,什么也没有。那是我从水草地汲来的水,根本没有‘恨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