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嫣双眼无神,任由小玉为她打理头饰,初时还没有察觉小玉那双手微微颤抖,直到小玉情绪崩溃的哭了起来,她这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冲进慕容轩的房中,除了床铺上那来不及处理的一大摊血渍外,看不见慕容轩,也没看见武石还有慕容家的其他人,就连谷姿仙也不见了。
没有人肯告诉她,到底慕容轩是怎么了?严格来说,应该是没有人忍心开得了口。
杜雨嫣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硬生生的剥离,痛楚不已,她捧着头痛哭失声,哭得不能自己,紧抓着那染了血的白手帕不肯放,哭到连眼睛都渗出了血丝,仍是不能抑止。
“告诉我啊!谁来告诉我,慕容轩在哪里?就算他死了,也让我再看他一眼吧!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武石却出乎意料的出现了。
像是看见希望,杜雨嫣街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臂膀,不想再让能回答她问题的人跑掉了。
面对这样的杜雨嫣,武石紧皱眉头……
虽然盟主已下令,什么也不准说,可是看到这样的她,他实在于心不忍。
“少爷临终交代,不想让他的死害得你沾惹秽气,请你体谅我家少爷对你的最后一番心意。”武石终是不忍杜雨嫣哭得这般死去活来,也不想自己少爷的苦心放水流,他希望她能了解,在少爷的心中,一向唯有她最重要,一向如此。
杜雨嫣的身子晃了下,终于还是昏死过去。
尾声
细雪纷飞,寒梅绽枝头。
如同往昔,每到冬季,药王谷便被大雪覆盖。
杜雨嫣在屋里闻到了梅花香,推开被积雪压着的窗板,看着雪花落在层积的地面,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那株老梅率先开出这寒冬中的第一朵花,她不禁绽放微笑。
想想半年多前,原本该嫁入章家的她,因为慕容轩的死,使得一切的事情都有了戏剧化的转变。
那时,因为她的情绪极度不稳,所以婚事也就顺其自然的延宕,原本章家还不放弃想娶杜雨嫣的念头,可是看着面如槁木,心若死灰的杜雨嫣,章翰首先放过了她。
那时,章翰主动提出要退亲,对外是说自己爱上别的女子,宁让外人以为他是个负心人,也想保全杜雨嫣的名声。
章家上下齐声反对,偏无一人能左右章翰的决定。
没有人能想到是这种结果,章翰决定离开家乡,赴京赶考,不求得功名不归乡,为的也就是不想再让退亲之事继续余波荡漾,他想让事情尽快落幕,愈快愈好。
就在离开的前一日,他去见了杜雨嫣,那时她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
他对杜雨嫣说明他就要去赴考了,杜雨嫣轻抿唇瓣,点点头,表示了解。
然后章翰又说,他希望永远都还是她的章家哥哥,杜雨嫣听着,眼泪就和着笑容一并送给了章翰。
是她负了章翰,也是她负了慕容轩,怎地老天待她这般好,生命中的两个男人都如此爱她?意会到这点,杜雨嫣这才真正的过超生活。
那时,整座药王谷空荡荡的。
慕容天依照慕容轩临终遗言,风光迎娶了谷姿仙,而谷姿仙也就顺理成章的带着小玉,跟着慕容天一块回武盟天下,也就在那个时候,慕容天忽然宣布,辞去盟主之位,不再恋栈江湖俗事。
一切事情的发展,仿佛一场梦。
杜雨嫣坚持不肯跟着谷姿仙走,她想留在药王谷,守着曾经与慕容轩在一起的回忆,就算到老到死,她也不想离开。
比姿仙虽然觉得要与杜雨嫣分别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可是为了尊重她的想法,还是泪眼婆娑的与杜雨嫣道别。
拿着竹篮,怀里揣了些碎银,杜雨嫣离开药王谷,前往墟市采买。
因为只有一个人生活,所以要买的东西也不多,也因为她是谷神医唯一的入室弟子,所以药王谷周边的居民们待她甚是亲切。
许多经过杜雨嫣的诊治而病愈的人,付不起诊金,就拿些菜啊蛋的,还有肉类送给她,即便她每回总推辞着不收,却推不掉众居民们的好心好意,出门吃的东西不太需要买,买的尽是些更换的衣裳,或是陶壶之类易破的物品,总之,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回程,路经梅花坞,杜雨嫣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每回只要经过这里,她一方面又觉得怀念,一方面却又觉得心痛,很想逃避,看着这梅花坞,她的心情总是不平静。
鼻尖嗅闻着梅花的幽香,眼睛看着梅花枝干横斜的模样,她的心情就是禁不住激起波动。
她的手抚上一枝腊梅花瓣,神情怔然,看着,忽然又觉得悲从中来。
想到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的感慨,不自觉间,酸苦涌上鼻头,眼泪很快就盈满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杜雨嫣,你是幸福的,至少你还拥有满满的回忆啊!
想着曾经拥有的,她的唇角也就慢慢地扬了起来。
她告诉过自己,虽然喜欢的人不在了,还是要活得快乐,不然就对不起爱她的两个男人了。
这么想过后,她笑着将手里的腊梅折了下来,轻轻地放进竹篮里。
怱地,她的目光被某个画面所吸引,连呼吸都暂停。
很紧张,很震撼,很讶异,很……怀疑。
她所看到的那个画面,究竟是真实抑或假象?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瞪得更大了些。
由她所处的角度往下看去,看见一位全身白衣的清灵男子,手里拿着一枝笛子,正站在梅花树下赏梅。
虽是隔了些许距离,可是那身形、那背影,分明就是很熟悉,唯独那一头的白发让杜雨嫣整个人愣住。
白发。
如雪一样的白,她可以确定,他头发的那种白,绝不是沾染上雪花,那分明就是实实切切的白发。
杜雨嫣感觉自己的内心叮叮响了两声。
是他吗?是他吗?
白发男子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正被人注意着,神色自若的拿起笛子,吹了起来。
笛音婉转,幽幽切切,宛如情人在耳畔的低语般厮磨纠缠,很情意绵长的曲子。
杜雨嫣瞧着、望着、打量着,双脚早就不受控制的奔向他。
白色的银丝在微风中轻扬,梅花的花瓣在微风的戏弄下,在郡白发男子的周身流连。
那画面看起来很美,像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而画中的主角却有两个。
杜雨嫣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走近他,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丢了魄,完全没有自我的意识,唯一有的,就是想要亲眼证实她所看到的这一切。
一方面既期待着该是幻梦的不实,另一方面却又害怕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空梦,醒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雨嫣的脚步声惊动了吹笛的男子,而他也转身望向她。
啊!这眉眼之间的尔雅气韵,这张脸的轮廓,还有清澈淡然的双眼……
也就在这四目相对之际,热泪再次自她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她看着他,有些迟疑却又热切的想伸出手。
白发男子绽开一抹迷人俊雅的微笑,对她说:“姑娘,在下吹奏的笛音好听吧?”
一听到他开口说这句话,杜雨嫣用手掩住因为讶异而微张的嘴,眼底的热泪就这么滚啊宾的落了下来。
她哭着奔进他的怀里,双手先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然后抡起粉拳轻轻捶打他的胸膛。
“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你不要我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久才来找我?呜呜呜……”她哭着、喊着、抱怨着,好不可怜、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