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回家那班车的公车站牌,停了下来对他说:“不跟你走了,再走下去就走到北极去了。”
“我送你回去。”他对我伸出手。
我们走到他停车的地方。
“是这台吗?”我指着一辆蓝色TOYOTACT房车。“是新的喔!”
“嗯!”他打开车门。
“看来真的是要结婚的大人。”我取笑他,坐了进去。
“就是啊!什么都有了,就缺新娘呢!”他倒也开起玩笑,温和的目光扫过我。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我偏过头戏谑他道。发觉他炽热的目光,我闪过他的眼神,觉得自己反而被他开了一个玩笑。我翻弄他的录音带,随便抽了一卷播放。
他调回目光专心开车,然后又说:“想到这个,就又想一件头痛的事。”
“什么?”我问。
他丢给我一张邀请卡,什么话也没说。
我把它打开,发现只是一张普通的生曰party,我不解地望着他。
“前任女朋友的男朋友的生日。”他向我解释。
“听起来真像绕口令。”
他也笑了出来。“好像再严肃的事情,到你口中都变成无足轻重得可笑。”
“确实没这么严重啊!”
他偏过头来对我:“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我耸耸肩:“还是应该你自己决定吧!”
他又回复到端正的坐姿,想了一下,对我说:“确实只是普通的邀请,如果不去,就显得无礼了。”
我一边倾听流泻出来的音乐,一边等着他的下文;音乐突然奇怪地中断,我按了stop的键,把带子抽出来查看。
“但是,去的话又要携伴参加,真是烦恼。”他说。
我试着用左手的小指转动卡带,听到他的话,我偏过头问他:“你是在邀请?”
“嗯!”他不好意思起来。
“完全是为了面子的缘故吧?”我一语道破。
他嘿嘿笑了两声。“是啊!”
“好吧!看你认真的分上。”我说。
听完了一整面的爵士CD,发现达利的信才译了一行,今天的工作进度想来也不是顶顺利。我点起一根YSL的淡烟,并不想抽,只是呆看它冒出来的轻烟缓缓上升,然后消失;终于受不了它的味道,又把它捻息。
从我坐的角度望向窗户,只能捕捉一点蓝蓝的天空,我干脆整个人趴在地毯上,侧着身望着窗外,瞥见一支杂色的猫,晒完太阳以后,懒懒地伸了伸脖子。
我半闭着眼睛,突然,“咚”地一声,我赶紧睁开双眼,发现一颗小石子躺在我脚边。
我起身把腰靠着窗台上,低头向下望,发现穿着薄薄绿风衣的莉向我招手。
“上来吧!”我说。她挥动的绿袖子就像一面旗帜被风鼓鼓吹动,她露出甜美笑容。
我换了一张巴哈的CD,趁莉上来之前煮咖啡。
她一进门就说:“看见你窗户开着,就想你应该会在。我还买了巧克力饼干。”
怕苦的莉,照常在咖啡里加了三匙糖。看了看我丢在一旁的译稿。“我好像打扰你工作了。”
“才没有呢!你来之前就在偷懒了。”我说,我十分高兴能见到她。“工作怎么样了?”我问。
她也在我以前的那家出版社,担任文学编辑的工作。
“今天翘班,不想工作。”她喝了一口咖啡,心情极好地点点头。“今天天气太好了,不想浪费。”
我心有同感地对她笑。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一逞地露出甜甜的酒窝,身体左右摇摆地和着音乐。
“老虎呢?好吗?”我只好问起她的男朋友。
“很好啊!”然后想了一下又说:”我大概有一个月没见到他。”还是甜甜柔柔地笑着。
我和她认识不算短的时间,早已习惯她颠三倒四、不连贯又孩子气的说话方式。
我只“喔”了一声,专心搅动自己的咖啡。
“你每次都不问我为什么,真讨厌!”她嘟起可爱的小嘴。
“你每次不都不直说,还不是一样!”我白了她一眼。
“他向我求婚,我不要。他就走了。”她说。
我又“喔”了一声,这次她露出无辜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我,我很机警地接着又问:“他走去哪里?”
她耸耸肩:“他背着他的摄影机就走了。”她幽幽地说。
我很识相地没再“喔”一声,直接问她说。“为什么不嫁给他?”
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着巧克力吃了起来。“总觉得不到时候。”
“那你告诉他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轻薄的短发也跟着晃动。
“为什么?”我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呢?你呢?”她倒好,迅速转移话题。“你的那个乞丐呢?”她一边说一边低着头捡起掉在衣服上的饼干屑。
“什么乞丐!”我刚喝了一口咖啡,听到她说的话,好笑得差点呛到。
她老是喜欢说cen是一名路边乞食的吉他手,有着姣好的面颜、忧郁的笑容,和深邃勾人魂魄的双眼,是个十足的坏胚子。
“当然是去乞食了。”我开玩笑地说。
“我看是和女人鬼混去了。”她显得有点义愤填膺。
我忍不住笑着看她,模模她红润的双颊。“他被我赶出去了”
“是喔!”她想安尉我,但掩不住心中的欢喜,她得意地说:“我说嘛!好看的男人不能要,他们都很花心,每个都变态得有自恋狂,以为自己是水仙花……”
她愈说愈离谱,我只好打断她的话。“老虎也长得很好看呀!”
她换了另一方面又继续说:“总之,比你小的男人更要不得,他们都有恋母情结,变态极了……”
我无辜地说:“Cen跟我同年呀!”
我倒了杯水给她,因为她快把巧克力饼干吃完,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想必口渴了吧!
坐下来以后,才想到什么又弹跳起来。“哇!糟糕!”
“怎么了?”莉惊慌地问,手拿着的水杯浅出几滴水。
“现在五点半了,真糟糕,我和人约六点!”我抬头看墙上的钟。
“怎么样的约会?”她反倒好奇起来。
“生日宴会。”我走到衣橱翻出那“一O一”件的黑色丝质礼服,不管参加葬礼或婚礼都穿的那件。
“喔!是不是和不错的家伙?”她愈来愈好奇。
我忙连地穿起衣服,她在我背后评头论足,我可以在镜子里看到她顽皮的表情。
“我帮你把长发抱挽起来。”她起来模着我的头发。
“来不及了。”我正忙着画眼线、抹淡妆,心想已经来不及了,就让头发披着就好。
“反正一定迟到了,还不如打扮漂亮一点,让他傻眼。”她提出她的谬论,继续弄着我的头发。
上完妆,我才发现镜子里,她细细的小手很灵巧地帮我挽着头发。
“这样五官更突出了。”她对着镜中的我说,夹上最后一根夹子,我们看着镜中的成品相视而笑。
“嗯!还差一双高跟鞋。”她主动从鞋柜中拿出那双黑色的高跟鞋。“Perfect!”她赞叹。
“记得十二点以前要回来。”她开玩笑。
我一手拿着大衣一手提着皮包,笑着对她说:“我不是什么好女孩。”然后,眼睛瞟了一下杯盘狼藉的桌面。“反倒比较像灰姑娘喔!”
她认命地说:“好啦!我会收拾,你快走吧!”
为了赶时间,我坐上计程车,按照纸上的地址告诉司机我的目的地。
这位计程车司机就像台湾其他位计程车司机一样,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是按喇叭扫掉前面的障碍,就是钻缝隙抢机车道而行。为了赶时间,我也不在乎自己坐上了惊险的云霄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