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平静无泪,一点不似她此刻的心情。
“你已经期待到李舒蓓了。”
良久,他叹声气,缓点了下头。
“现在我的确没了期待的权利。但——我还可以幻想吧?”又无辜笑了声。
“幻想?那不就是精神外遇吗?”
“唉,这些话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喔,你不讲,谁会知道。”
她抿唇一笑。“我再一次成了共犯?”
一声哼笑之后,他不再说话,只思忖着:如果他刚才不是说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像她这种样子”的女人;而是直接说她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那她就不只是共犯了。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犯了什么罪,她无疑是他犯罪的动机。
鱼线突然动了一下,线轴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她以一声惊呼驱散适才的茫然思绪。
线轴疯狂地转动着,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抓紧了打着转的围头,让它停了下来。
“给你拿!”
她想把钓竿扔给他,他却摇头连连。
“你的鱼,你收线。”
他一副打算袖手旁观的样子,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收线,一是开口求他。
求他只怕还不够,她没有对他撒娇的经验,于是自己动手收线。
比她想像的更费力,她猜上钩的这条鱼比她还重。她的胳臂因使出全力而抖动。
“再加把劲,快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条嘴巴大张、鳞片闪闪发光的大鱼。
鱼线突然被拉了回去,差点离开她的手,她不由咬紧下唇。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才蹲到她身后,协助她一起收线。
这种时候抱她绝对合理,跟她耳鬓厮磨绝对正常,就近咬两下她的耳珠绝对不会换耳光,因为她的双臂根本不能动弹。
她的确没在动作上有所挣扎,但她的内心在挣扎。她觉得自己和眼前死命扭动着的身躯,和钓者作最后搏斗的这条鱼一样痛苦。
然而,鱼是因为被捉而痛苦,她却因为喜欢被他这样抱着的感觉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察觉到她在流泪,他立刻松开她,这才认真收线,逐渐拉起鱼儿。
从鱼钩上取下鱼,抓着它对她解释:“刚才我可能是乐糊涂了,所以才——”自嘲一笑。“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请原谅我的糊涂,好不好?哪,你想不想试试抓它在手里的感觉?”
他紧抓着滑溜的大鱼,朝她靠近一些。
“把它放回湖里去吧,我觉得它好可怜。”说完她的泪更多了。
“没问题,我放,我马上就放,你别哭嘛。”
鱼儿回水里去了,他的双手便显得无措。
“嘘——”他只能蹲到她面前来哄她。“要是姑妈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如果他们等一下跑过来了解状况,你要我怎么对他们解释?我能说你是因为被我抱了、亲了,所以才哭吗?”
她摇了摇头,还在哭。
“你也觉得不合理嘛,对不对?”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贴上她的双颊,像是检查一件保过险的瓷器似的,轻轻抚模。
他的双手因抓过鱼而沾上腥味,她竟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不介意的感觉为她继续制造泪水。
还哭?过去那些女朋友,还没有哪个被他这样哄过哩。
妈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害她哭的就试试怎么能让她不哭吧。
以毒攻毒——他毫不迟疑地将脸朝她靠去。
抿着唇,轻碰了下她的。他没用半点力,这动作多少有试探、徵询的意味。
重复两次,第三次凑向她之际,他惊喜于她也朝他凑了过来。四片唇虽相隔不远,但他能确定这一次她不是完全被动。
所以他立刻就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同时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何旭敏不管这一刻是不是她错误的判断,她都要这样吻他。
何钊仍没忘记乐极生悲、纵欲成灾的道理,于是先从热吻中撤退,只是仍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她蒙蒙的眼,红红的唇;思忖着她不只是水做的女人,也是个有的正常人。
“你听清楚喔,我现在要为刚才这一吻交代理由。”
“理由?”她的眼神这才恢复清澈。
“对啊,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我不会忘记吻你是要给理由的。”
她随即点头的模样教他生气,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我的理由就是,我老婆心地善良,不忍杀生,见到要气绝的鱼儿就难过得哭个不停;我为了安抚老婆,所以才会吻她。”顿了下,他继续:“我们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成立。你同意吧?”
她又点点头。
他将诅咒融进一声哼笑里,笑里另外还有自嘲的成分。他竟允许自己受控于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明知道她刚才也很享受那一吻,他还得为她找个台阶下。
“要不要继续钓?这次我来钓,钓到了让你放生?”问罢他重叹一声,在心中自问:若她真作了他老婆,他竟不是要一辈子都像这几天这样伺候她的情绪?
考虑了一下,她又点点头。
“先提醒你喔,等一下要是再有鱼儿上钩,你可千万别哭,哭了我还是会吻你喔,再吻的话,理由就是——同上次!”
她噗哧一笑,忘了刚才的心虚感。
“唉!我真是个苦命的男人。”还是要发一句牢骚。
“又怎么了?”狐疑看他。
“明明你只是我的假老婆,但我还是得像个真老公一样地讨你欢心。”
“假老婆”一词教她沉默了,接下来的钓鱼时光里,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已,再当两天他的假老婆就可以结束美假了。
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但这一夜,何旭敏连装睡都装不好。
因为白天在清醒状态下和何钊经历了那一吻。
她轻轻地翻转身子,看见了地板上背对着她侧睡的他。
敝了。他今夜怎么睡得这么香……还不停的在梦中发出声音?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触动了她的腿。
她踢了下他的脚,狠狠地。
“何钊!”
他缩脚,身子蜷得更紧一些。
又一踢!
“唔——”发出声音,人没动。
“你不要一直发出怪声啦!”踢,踢,踢。他终于转身向她。
“踢我干嘛啦?!”
“你不停地发出怪声,吵得我没办法睡啦!”
“怪声?”醒了。“可能是我在吻你吧。”
她咬咬牙。“作梦!”
“应该是吧,你在床上,我在地上,我没有隔空接吻的本领,所以应该是作梦没错。我正在梦中跟你接吻,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春梦呢?”
“你——”
“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啦。其实我刚才梦到的是两只老鼠在地板上跳华尔滋,怪声可能是我在模仿老鼠的叫声。”
“老鼠?!”她霍地坐起身,紧紧抓住被子。“在哪里?”
“在我梦里。”他也坐起。“原来你怕老鼠。别怕别怕,跳华尔滋的老鼠也没我的吻来得可怕,你不让我吻你,那就只好让老鼠在你床下跳舞了。”
“你……你知道我怕老鼠还说这些话来吓我!你想害我整夜都睡不着吗?!”她的惊恐已盖过忿怒。
“那不然我陪你睡大床好了。”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白天接受了你的吻就表示你晚上可以上我的床!”
“‘接受’了我的吻?”承认了吧。
“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我去睡客厅,可以了吧?”
他当真立刻抓了枕头跟毯子就站了起来。
“你……你不能去睡外面啦。”气焰少了很多。
“我一出去老鼠就跟着出去了,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