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打这种如意算盘,不过你最好也先做最坏的打算。”稍停,他笑道:“我不是免洗餐具,用一次就可以丢掉。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点。”
“你——你敢威胁我?”
他缓缓摇头,“我在提醒你,若我想为所欲为,只怕没有人挡得住我。”
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
不,生活的目的在打败大野狼。江早苗的日子已从单纯变为乏味。偷偷模模嫁了人一事使她自觉无颜见同学朋友,农场已注定成为她的象牙塔。夜郎自大的傅强果真雇了几个签长期约的工人,现在俨然以农场正主的身份自居,完全视她为傀儡;家里也来了个负责煮三餐、洗衣、打扫的计时女佣,她已降格为废物。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天无绝人之路,爱拼才会赢。
她决定找傅强谈判。
一个工人回答她,说傅强在池塘边修铁丝网,她漫步前往。
这块土地虽不值钱,却也大得吓人。她沿着小径走,愈走愈觉不甘心。牛群发出的低嚎和黄昏的蝉鸣本是充满闲趣的画面,可她只反覆思索着谈判该如何进行。
找到大野狼了。紧身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分外有挑逗性,可他舞动铁锤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俐落地带动他T恤下坚实的肌肉……农场上的猛男是她的老公?也许羡慕她的人远多过同情她的。
“来监工啊?”他甚至没转过身看她,突起的声音害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心虚一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没停下手中动作。
所有拟好的月复稿全记不得了,她只道:“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踢坏我的房门。”
“哦?”他停下动作,转身看她,“你不觉得你突然来对我说这些话,对我有提醒暗示的反作用吗?”
“你少在那儿给我打歪主意!我只想要你给我一句话,那样一来我就不会作恶梦了。我相信你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抱歉,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她沉住气后再道:“如果一年届满,我们同时提出离婚,农场和房子应该可以五五分账,如果我愿意多分你一点,你六我四,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句话?”
“我不会提出离婚的要求,更不会不要这个农场。”
“你——你的脸皮够厚的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哼,只可惜我阿公没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得摆平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舒服过日子的,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要把该我的东西抢走呢?阿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不甘心,不甘心!你听清楚了吗?”
她还没呐喊完毕就被他一把扛到肩上。
“放开我,大野狼,臭土匪。”她猛捶着他宽大而结实的后背。
但这几记粉拳对他只有挑逗的效果。
似乎被她的用词惹恼了,他将她扔进池塘里,然后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她从水里冒出来,吐着口水。
阔儿也经历过眼前的一幕,那一回,她不是被他扔下水的村头的大草坪上,白马发出欢迎胭脂马的叫声。
老三仰着脸躺在草地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又用帽子遮住整张脸。
他知道她就在身旁,凭感觉。
“跟我一块儿到妈坟前去一趟。”没等到他的反应,她再道:“我们一起向妈下跪磕头,向她拜别。”
这话教他倏地坐起,诧异的眼直盯着她。
“带我走,今晚我们就离开驼房营,离开白云镇,不论天涯海角,我跟你。”她沉痛却冷静地道出自己挣扎许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良久,他才摇头以对。
“你不愿意?还是——你不敢?”她眼底已无炽热的期盼。
“大哥和你才相配。”
“你胡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
“离家十二年,我连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的眼已泛红,“我已经对不起她老人家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你和大哥成婚是她未完成的心愿,再不孝我也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继续伤心流泪。”他垂首,良久才又吐出一句:“原谅我,阔儿。”
“这么说,你是不肯带我走了?”
“我们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相信我。”
“你就这一句话?你甘心?”她挑战地看着他,泪水已夺眶而出,却是边哭边笑着问:“你真愿意我当你大嫂?你真的可以一辈子远远地望着我?一辈子只在心里爱我?你可以吗?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做得到呢?三哥,我爱的是你呀!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嫁给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哭得像疯了似的,而他没有第二句话。直到她跃上胭脂马,狂奔而去之后,他才对着天空高喊。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是蒙古语:我爱你。
胭脂马回头了。
他在此刻跃上白马,疾驰而去。
一见白马狂奔而来。胭脂马立刻掉回来,领着白马骑士去救主人。
他赶到沼泽区时,她颈部以下已陷入泥淖中,不做挣扎,只等着沼泽将她化作泡泡。
“阔儿,快抓住绳子!”
他急扔了条绳索给她,一步步朝她靠近。
“快抓住它!你不能死!求求你别光!我要你活着,听见了吗?为我活着!”
看清楚他眼底混合著绝望的期盼之后,她抓住绳子,让他将自己拖到安全地带。
“为我活着!”他惊恐末已地紧抱住她。
她的体温开始回升,而眼神冰冷依旧。
“我会为你活着,我也会为你嫁给大哥。”寒着声,她缓吐出一字一句:“你记住,我是为你嫁给大哥的,我会尽快完成你的心愿。”
推开他,她跃上胭脂马,不再回头——
她是被他逼着嫁给大哥的?如此说来,害她身陷沼泽的人也是他了?
“还看什么?!再看我就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泡酒!”江早苗咬牙切齿地吼他道:“还不快点把我弄出去!”
他的回应是在池塘边蹲下,悠哉地朝她泼水。因为这池塘淹不死她“你还敢泼我水?”她立刻就不甘示弱地反击,和他打起水仗。
“玩吧,你不是一直都嫌日子苦闷吗?虽然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过我倒很愿意陪你玩玩,让你重温童年的乐趣!”
惊觉自己入了壳,她即刻住手。
“不玩啦?我都还没暖好身呢。”他说着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吧,野丫头,我拉你上来。”
“哼!”上了岸她却甩不掉他的魔掌,哼声虽得意,人却被他再度扛在肩上。
猛烈捶打也掩饰不住她的狼狈状,她被一路扛回屋里,一身凉水仿佛不能替他暖呼呼的皮肤降温。
“放我下来!”
他放她下地的动作是十分温柔的,虽然他的神情仍像一个英勇的游击战士。
对她接踵而来的一串叫骂,他充耳不闻,从冰箱里拿出冰水罐就往嘴里灌水,只想赶快浇息自己胸中的欲火,两人适才的接触直令他气血翻腾。
她不屑喝他那罐水,倒了盒冰块进杯里,她吞冰,恨恨地将冰块咬得喀嚓喀嚓响。
“你这副尖牙比碎冰机还厉害。”他嘲笑,扯着嘴角的样子差点让她再次跳脚。
“也许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放放柔了眼神,说出自己的潜意识:“你想怎么对我使坏我都没有怨言。但是,我还是无法对你承诺永不踢坏你的房门。”
语罢,他倒了些冰水在她的杯子里,故意不看她的红脸蛋,他相信那两抹火辣的红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羞涩。
总有一天她会恨到爱上他,他坚信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