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突发的心理和生理状况,归咎于灯光师。谁教灯光师让舞池蒙上一层淡蓝,害他忧郁,需要拥抱;谁教灯光师又投了一东柔和的橘红在他和夏组琦身上,害他浪漫,需要亲吻。
夏组琦刚从他怀里钻出头来换气时,不幸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我先喘口气。”她将头往后仰,换口气之后,就又将唇贴了上去,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他有此举。
“闭上你的眼就更逼真了。”他边吻边叮嘱:“雪莉正在观察我们,我不希望她看出你是冒牌的。”
她立刻照办。接下来的卖力演出令他十分意外。
他猜雪莉会断定是他在招架夏组琦的吻。
意外的收获。他觉得雪莉今晚为他带来的好运,足以弥补她先前自杀所犯下的错误。
两人的演出逼真到了极点,音乐都停了,四片唇还在幽暗中继续纠缠,看得旁人都觉得自己罪过。
音乐再起,吻不曾停。
“你们可以大胆呼吸,自由换气了。”
雪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欲罢不能。
“嗨。”夏组琦好似一觉醒来,两眼迷蒙地望着雪莉。
冰力恒仍然紧抱着她,学她那样,对雪莉“嗨”了一声。
“你们继续吧,我先走一步。”雪莉彻底死心了。她能判断两人在那长长的吻里注入了什么。
“拜拜!”他们异口同声,欢送雪莉离去。
“我们也可以走了。”他说。
“哦,好呀。”
“戏演完了。”
“嗯……”
那一夜激情演出之后,郭力恒没再跟夏组琦照过面。
她不再为他等门,他不再在她出门前起床;她在休诊日也一早就出门去了。两个星期下来,两人王不见王。
今天又是她的休诊日,她一早又出门了。他在她家待了一天,哪儿也没去,只是打了好几通电话。
“咦?你今天没上工啊?”她回来了,身上穿的是他的杰作。
“你很喜欢我帮你挑的这套衣服?”
“买都买了,赶快穿一穿,明年夏天我就不好意思穿了,这个夏天就把它穿烂,才不会浪费。”
原来如此。
“我刚从张人杰他家回来。”他没问,她却自招了。
“哦?”什么也别问,他对自己说。
“张人惠今天订婚。”
“谁呀?”
“张人杰的妹妹,我跟她的感情很好,她请我去观礼。”
他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柳橙汁回客厅,一人一杯。
“吃晚饭了没?”他问。
“没,你吃啦?”
“没。”
“那正好,你就先还我一顿巴西烤肉吧。”她讨债。
“你是不是觉得我活不久了?”
“啊?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活不久呢?”她坐近他一些,问得慌张。
愚蠢、俗气、懒惰,外加没有幽默感。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笑叹,“只是觉得你讨债讨得太紧了,好像怕我活不长。”
“喔。”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彼此正努力使对话气氛自然如往昔。
好像也没什么不自然,两人一路又谈笑风生到了烤肉店。
“你今天在家待了一天啊?”说了那么多医院里的大小事给他听,她只问他这个。
“嗯,明天我要去一家银楼看看。”
“干么?你的金项链又丢啦?”
他翻开领口,让她瞧一眼护身符。
“那你去银楼有什么事?”
“去调个录影带出来。”他跟着就解释,“我接到银行的查询电话,问我上星期是不是刷卡买了十几万块钱的珠宝。”
“你买珠宝?!十几万?”她咋舌。
“你看我像那么凯的人吗?”他咬一声,“还好银行细心,打了电话来查询。”
“金额大一点的,他们通常会这样处理,以示慎重。”
“我的卡被人盗用了。”
“真的?你的卡掉了吗?”
“我的卡还在身上。”他从皮夹里取出那张卡给她看。“你发现疑点了吗?”
“过期了。”她一点也不蠢,“你的新卡被盗用了。”
“正是。”他苦笑,“银行把新卡寄到我家去,被我姐劫走了。”
“她那么厉害啊,连你的卡什么时候换新都知道?”
“她没那么神通广大,我想她是发现我已不住家里,白天模回家去,好死不死地被警卫叫去领挂号,我的新卡又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完全听懂。
“只要到银楼调出录影带一看,就知道卡是不是被她盗用了。”
“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心不心疼?十几万耶。”
“这次我会要她付出代价。”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开一点,先吃东西吧,别让不愉快的事影响你用餐的情绪。”
她的笑容又一次温暖了他。
第八章
“我对这位小姐有印象,”银楼老板娘十分配合,立刻播了监视器上周录下的带子给郭力恒看,“她一进店里就指着监视器问我,带子通常都保存多久。”
“你都保存多久?”
“一般我们都保存一星期左右。有什么状况的话,一星期之内就应该发现了。”
“还好我发现得快,否则这下就没了证物。”他庆幸着,“她一共在你店里消费了多少钱?”
老板娘想了想,才答道:“第一笔比较多,十几万吧,后来她又挑了两样小东西,一共大概刷了二十万元左右。她挑东西的动作很快,几乎没什么意见,看准了就要刷卡付账,这一点也令我印象深刻。”
冰力恒苦笑一下,“难得有这么阿莎力的客人是吗?花别人的钱当然爽快了。”
老板娘已经听他说了倒霉的遭遇,同情地笑笑,“你应该已经通知银行,作废你那张卡了吧?”
“当然。我也告诉他们,你店里这几笔交易,不是我本人刷的。”
“你报警处理了吗?”
“当然。”他点了下头,“所以我需要你这卷带子作为证物。”
“没问题,你拿去吧。”
冰力恒十分感激,等老板娘交出带子之后,对她说:“如果我有结婚的一天,我会到你的店里来买结婚戒指。”
“当然有那一天了,你真爱说笑话,”老板娘眉开眼笑,“算起来你跟我这家店有缘,你来买结婚戒指,我给你打折!”
“谢谢。”
他希望老板娘的话能给他带来好运。
冰父此番不得不正视女儿所犯下的错误。
冰力恒要父亲约姐姐回家,说他要跟她把事情谈开。他确信父亲能找到姐姐。
丙然,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姐姐露脸了。一进门,他看见她极不自然的坐相。从姐姐身上,他发觉人确实是世上难懂的东西。她犯的错误多得不胜枚举,所持的理由又都离谱得教人不可思议。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敲醒姐姐。社区警卫不该让非本人的郭晓芝领走郭力恒的挂号信,但警卫的疏忽可能间接制造了拯救郭晓芝的机会。
“姐,”他严肃的一声称呼教郭晓芝抬眼望他,“什么话我也不想问了,我只希望你能正视自己这次犯的错误。本来,我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像所有被你骗过的亲戚、朋友一样,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二十万块钱我还负担得起。但是,有个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姐姐,是我负担不起的亲情包袱。”他沉痛地停下片刻,“姐,妈已经死了,爸爸也老了,你怎么忍心要爸爸这样活着?你要他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你从小就聪明,可是你把聪明用错地方了。也许爸妈没有好好地去了解你,他们有错;我一直气你、疏远你,我也有错;可是,你可以重新来过吗?我们一家人可以重新来过吗?”
坐在一旁的郭父本是不安的。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帮女儿说话,又不能预料儿子将对女儿做出什么事。然而,儿子这番话听得他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