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该好好爱丫丫。像你这种不修边幅又粗枝大叶的男人,能让丫丫那种心思细腻的女孩死心塌地对你,你该知足了!”我回想他刚才三两下就喝掉一碗汤的狼吞虎咽样,打趣地说。
他回我一个咧嘴笑容。
“谢谢同学拨冗请我吃饭、陪我散心,我感激不尽!”我向他道谢。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他糗我。
夜渐深,他的面孔在我眼前逐渐模糊,而另一张面孔却在我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我想回去了。”我有点没头没脑。
“回去?你说回祁家啊?”
“不是啦!我说回丫丫那里。”
“喔,那我们走吧!”他立刻附和。“丫丫跟朋友的饭局也该结束了,我顺便去看看她。”
“小姐,又来钓鱼啦……”
我回丫丫住处后百般无聊,于是又以“绝代情圣”之名上网打屁,死对头“莲舟”刚好也在,于是跟她打声招呼。
“又来泡妞啊?”她反唇相稽。
“哪里,小弟岂敢滥竽充数?你就是瞎了狗眼也不会看上我吧……”
“……”她一定很生气。
“你晕啦?要不要我替你做人工呼吸?”
“哈!你还真他妈的下流……”
我判定此回交手不分胜负,于是暂且退下。
“只为卿狂””立即登场,哀怨无比地对美眉诉说凄惨近况,于是立刻有不少人提供我工作机会和租屋讯息。
一个叫“月光仙子”的美眉还要我去住她那里,我说再看看吧!意外地,莲舟没站出来骂我,我反倒觉得没意思,于是关机。
大哥大响了——“找到工作没?”
“一星期哪够我找?再等一星期吧!”我回答。
“你明天就到我公司来!”
“我——”
“没得商量!你做事一向不积极,我就是再给你两星期也不够你找。你早点来就能早点进入状况,也可以早点有收入。想清楚点!”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我是你阿姨耶!”我软软地抱怨。“阿姨?”他喊了我一声,嗤之以鼻。“请你明天务必大驾光临!”
“我——”他挂断我电话。
我恨得牙痒痒的,但明天我还是得向他报到。不为别的,我想改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虽然他必须为我过去不良的形象负绝大部分责任,但我决定认了。
八成是祁洛勋事前交代好了,所以我一进公司大门,就被人领到他办公室去。他直盯着我看,害我不得不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服装仪容。
“坐。”他从大办公桌前站起,走到我面前;然后坐上我身后的长沙发,我跟着坐下。他丢了样东西在茶几上。
“机票?”我一愕。“你要我去哪里?”
我没碰机票,但看得出只有一张。
他想干嘛?要我飞埃及,然后躲在金字塔里吗?这样我就没机会再闯祸……不好意思,小姐我不搭飞机。
他没回答我,又从衬衫口袋取出一张名片搁上面。
我狐疑地把两样东西拿到面前一看——台北高雄往返机票,和某公司业务经理“江仁和”的名片。
我抬头看向他,好一会,他终于开口。
“你现在就跑一趟名片上这家公司,把机票交给江仁和。”
难道这就是实习秘书要做的第一件事?
“他是我高中同学。这机票是我学妹要我帮忙转交给他的,他们说好下星期一起回高雄。”“学妹”二字令我寒毛直立。
“你干嘛不自己去?”
“我不想见江仁和。你快去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的。送了机票就回办公室,我再找别的事给你做。”
“别的事?”我惊怒拍桌,站了起来。“你是说,除了替你跑腿送机票外,你‘暂时’还想不出我有什么剩余价值可以利用?什么实习秘书?!原来你根本没什么正事让我做;只不过想展现你的仁慈宽厚!为了满足我幼稚的自尊心,成全我不愿吃闲饭的志气,所以你就让我在办公室当个打杂的小妹,供你使唤?!”
他竟没有受我的情绪影响有丝毫改变,这令我发觉自己太冲动了。
没办法,一遇上他我就会变这样。
不敢说我原可能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孩,但我确信自己的伶牙利齿是他训练出来的。和他相处那几年里,我的肾上腺素一直处于旺盛分泌的状态。
“简瑗,”这沉稳的一唤更是出乎我意料。“别这么激动行吗?我个人是很愿意跟你和平共处的,至少我有尝试的意愿。”他叹了口气,看着我说:“看来我有诚意,但你却存心捣蛋——”
“我捣蛋?!”扬声反问的同时,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着我不熟悉的东西,那东西我一时形容不出,但它让我的情绪不再激动莫名。
“照我说的去做。”
末了,他还是要我乖乖听话,因为,他还加了句“听话”。
我盯了他好久,终于把机票和名片收进背包里。
“你是江仁和,江经理吗?”我礼貌问道。
“你是……”显然他对我的出现感到诧异。
“我是送机票来给你的。”我把机票交到他手上。
“你是旅行社的人?”他翻了翻机票又看着我。“我没跟旅行社订机票呀!”“你不是跟你学妹约好要一起回高雄吗?”
“是她托你拿机票给我的?”
“她托祁洛勋,祁洛勋托我。”
我确定他眼里冒出一丝恼火。
敝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他生什么气?
“是吗?谢谢你。”
“不谢。”
一出他公司大门,我就接到祁洛勋的电话。他算得神准,连我想模个鱼都不行。“你人在哪?”
“街上。”
“江仁和拿到机票了吗?”
“拿到了。”
“那你回来吧!”
“知道了。”
回他办公室后,我继续打杂的工作。
“你没有秘书吗?”我问埋首桌前的他。
“没有固定的,必要时我再借调部门经理的秘书替我办事。”
“你这样不会影响人家部门的业务工作吗?”
“我一向都实际投入工作,亲身体验才是深入了解企业的良方。商借各部门主管的秘书是我经营企业的秘密武器之一,而轮番了解各部门运作的情况,对我而言也是必要的工作。”他笑得自信。
“我刚才看见的就是部门秘书其中一个?”
“是呀。”
“这些轮流为你效力的秘书都长得一副花容月貌吗?”
这次,他笑得若有所思。
“我说错了吗?”我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句酸溜溜的话。
“没错!”他又笑。“不过,你也不差嘛!”
要他废话!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差,岂止不差!要不是青春期我总穿着过紧的内衣,企图把胸部束平点,现在我可能还会更性感点。
“为了答谢你替我送机票,中午我请你吃饭!”
“好!”
我从小就崇拜天才,后来发现天才普遍都拥有某些特权。例如,尼采长年与妹妹有性关系,罗丹剽窃情人女学生的作品,爱因斯坦对子女冷酷无情等等……
祁洛勋也是个天才。
他是经过鉴定考的资优生,十七岁那年被鉴定为天才后,就被我姊夫送到国外念大学。他天才地又提前毕业,天才地又修到什么狗屁博士。我不知道他爱不爱国,但我姊夫肯定爱国,因为祁洛勋在二十一岁那年回台湾服兵役;一退伍,他爸就让他有了个年轻继母。这位经过科学、客观、公平鉴定的天才,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才拥有特权——监护他的小阿姨。
“你真像个小太妹!”
这是他拥有监护权之后持续说了好几年的话。
“你竟敢未经我允许就开我的车去兜风?!还该死的没把车开出大门就撞烂了车头?!”那年,他口中的太妹——我,芳龄十九的大一生,才刚考上驾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