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开口说要帮助她解决经济上的困难。可是他知道像她这么坚强、骄傲的女孩是不会答应的。
爱她就是尊重她和她的隐私权。她一直未对他提起自己的身世,他也不问。
一曲弹毕,他抬头,发现她楞在一旁。
“在想什么?”
温柔的一问,教她将目光从他修长的手指移至他脸上。
“你弹得真好。难怪你妈认为你可以专攻音乐。”
他笑笑,低头又弹了几个音:“坐下来跟我一起弹吧。”
“嗯。”
几曲完美的合奏过去,房间里,看护已招呼婆婆睡下,轻轻带上房门,进厨房里洗碗去了。她猜这位先生是唐小姐的男朋友。
可不,待她洗好碗盘,拾掇完毕,耳边不再有琴音时,她看见钢琴前的两人正在接吻。
轻轻地,她又溜回婆婆的房里,留给两人一个没有干扰的空间。
这一次接吻还是由他采取主动。
“你这次吻得很真心,”他轻吐释然。“跟以前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是吗?”她尴尬地笑笑,心底漾起异样的感觉。立刻,她想压住那一丝迷惘。“拜你的霸道所赐,我的吻技进步很多。”
“刚才我可是一点也不霸道哦,虽然是我主动,不过我知道你也想吻我。不要否认,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我有很敏锐的感受能力。”
“好吧,我不否认。你的才情的确很吸引人,就算我贪心吧。”
“你还可以更贪心一点吗?”他把她拥紧了,她说的话令他微微激动起来:“我要你更贪心、更自私地将我的心全部霸占,我要你把我当做你唯一的港弯。”
“你是对的。”
“你同意了?”他的眼睛也笑了。
“你是对的,你可以念文学。”她笑得夸张。
她还在逃避。无妨,他已经很习惯了。
当晚,唐净非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想着汪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耳边仿佛还听见与他合奏的每一个音符。
她忍不住赤脚下床,忍不住走到阳台上凝视黑暗神秘的花园。
这就是爱情吗?教人死生相许的爱情吗?
闭上双眼,她敏感脆弱的心正承受着一阵冲击。
一股凉意使她打了个寒颤。决心不再多想,同房熄掉床头灯,她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安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这个人影宛如幽灵,他慢慢靠近唐净非的床,俯,就着月光端详熟睡中的她,双目里闪耀着火焰的光芒,几乎可以将她的肌肤灼伤。
他缓缓跪在床前,双唇急促地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他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住她的,这动作终于惊动了一直呼吸均匀的她。
唐净非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来,她看见一张男人的面孔。
“啊──”
此刻,她是真的害怕。她已知道那人是谁,但恐惧感依旧满布她的心。
那人伸手就要拉她。她拉着薄被,边缩着身子后退,边连连尖叫。
就在那双手快碰触到她时,她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床上。
清凉的水,一滴滴从唐净非微启的嘴流进了咽喉。
“少爷,唐小姐醒了。”管家先松了口气。
“我来喂她喝吧。”接过水杯,汪洋细心地按着喂她,看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他知道她已渐渐恢复知觉。
她终于发现自己正枕着汪洋的手臂,躺在床上。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是他的手一用力,才把她扶坐起身。
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心疼地将身子抖颤如叶片般的她紧搂在怀里。
“别怕,没事了。”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是真的,我没作恶梦。”她已完全清醒,恐惧不再。
是因为她早已知道闯进房里的是何许人?抑或是因为她此刻正偎在他的怀里?
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佛一股电流,从她全身流过,击中她的心。
“还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
“好,那你听我说。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住在后花园那座小楼里的人,是我孟唐叔叔,也就是……”
“就是你十二岁那年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里的男人?”她平静地替他接了下去。
他点点头。
她应该再往下问的。可不知怎地。她没那么做,似乎不忍心再在他面前伪装,仿佛她真的一无所知。
“他就是我妈年轻时代的情人。”他困难她说着:“他受过严重的刺激,精神状况不稳定。平常他都待在小楼里,刚才一定是根伯没看好他,他才跑了出来。请你原谅我没早点告诉你这件事,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你放心,我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嗯。我没事了,你也回房睡觉去吧。”她推开他,带着点莫名的忿怒。“再过一个多星期你爸妈就回来了,我也就不用再住在你家,相信这种事是不会再发生了。”
这话触动了他心底的忧虑和期待。
“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吗?做我的妻子。”
“你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了。”
“你在担心什么?”他稍抬音量。“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这一切就顺理成章。我妈很爱我,也一定会接纳我所爱的人做她的媳妇;我爸更不会对这种事有意见。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问题在我,不在你家。”
“你?”想了想之后,他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又想说你还没爱上我,对吗?没关系,我接受考验。你有充分的自由,甚至可以跟其他人交往看看,我有把握,你最后的选择一定是我。”
“是吗?”
没理她的喃喃自语,他离开了。
充分的自由?她还自问着。这种自由是她自己给的才对吧?一直以来,她都掌握着自己心的方向,要它住哪里走,它就会往哪里走的呀,怎么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并不自由呢?
“冯伯伯,你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奔波,这笔生意就由我去谈吧。”汪氏企业的版图也涵盖东南亚各国,汪洋野心勃勃,很想重整这一块尚有很大开发空间之地,决心亲自出马。
“汪洋,这一去是要跑好几个城市呢,这里的事怎么办?董事长也还没回来,这……”冯智光犹豫着。
“这里的事就由冯伯伯全权处理。你从我爷爷的时代起就进入这一行,算是这一行的老资格了,我想爸爸一定也很放心,你就多担待一点,有劳冯伯伯了。”
冯智光没忘记丁汪两家对他的恩惠。他是汪兴文的父亲汪建发的同乡,汪建发创业之初就带着他了;从工人一路做过来,奋斗了将近四十年,现在是汪氏企业下最大一家纺织厂的厂长,在企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没有傲人的学历,但有丰富的实际经验和人生历练,虽然在技术突飞猛进、各种产业逐渐升级的今日,他自觉相形见绌,但他的忠心和勤奋却是绝对可靠,也是无可挑剔的。所以汪兴文至今没有撤换厂长,理由也不全是看在已过世的父亲的面子。
“那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商场上尔虞我诈的事多了,你别太冲动才好。”他对年轻气盛的汪洋叮嘱着。对这位晚辈的才学和生意头脑固然不敢等闲视之,可对于他尚未练就圆融的处事态度不免有些担心。
“我知道,谢谢冯伯伯。”
看了看他,冯智光欲言又止。好几次地想直接打探汪洋对自己女儿所持的态度,为免尴尬,硬是把话都吞了回去,可近来女儿的忧容又看得他很是不忍……唉,对这个从小就没了妈的女儿,他一直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