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迁怒到你妹妹身上?我跟你出去就是了。”
同样的法国菜,一顿饭吃下来,汪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她也不语。见他埋单了,才问:“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谈?”
他哼笑一声:“你倒沉得住气。”语罢,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家,路上谈。”
一路上他还是不吭气。虽然不看他的脸,但唐净非知道他的脸色很糟,因他一路超车,害她很难受。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她站定在黯淡的路灯下,他曾霸道地宣告自己权利的地方。
“你跟冯国森约会?”他跟着驻足。颓然地靠着路边的墙,忿然地想起冯国琳曾经对他的警告。见她半天不语,他忍不住吼了一声:“说话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还是没有?”
“有。”
“为什么?”这一句他问得挫败。
“他说要送我一套书,约我见面,我没拒绝。”
“你能不能多说一点?不要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
她不耐烦了。
“汪洋,我觉得你很无聊,我有必要回答你这类问题吗?不要说是一句,你就是问十句,我也可以一句都不答!”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觉得你无聊。”
他离开那道墙了,站得笔直。“你是说,我没有权利过问这件事,在我吻过你之后?”
“你给自己太多权利了。”
“你──”
他怒视那张毫无赧色的面孔,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转身回车上,立刻冲上马路。
唐净非的确沉得住气。
她照样按时到汪家来上课,对汪家上下依然客气有礼;除了丁禹之外,其他人都是真心的喜欢她。
不过,所谓的其他人并不多,就是汪颖和几个佣人。
汪兴文忙于事业,没见过唐净非的面;汪洋自从和她不欢而散之后,到现在也还没跟她再照上面。
在汪府的这顿晚餐桌上,她依然只见到汪颖和丁禹。
“净非,汪颖进步很多,多亏了你的教导,我该好好谢谢你。”
“汪妈妈不必客气,汪颖很聪明。”
汪颖一听就乐,冲着妈妈就道:“妈,你听见了吧?唐姐姐也说我聪明。她还教我法语呢!”
丁禹笑笑,又看看唐净非。“是吗?亏你教得来,我教她她都不乐意学呢。”见她没反应,她试探道:“我该加你钟点费。”
“我不是为了钟点费才教她法语的。”唐净非微愠,对富有人家动不动就提钱感到不屑。“我并没有多花钟点在这上头。”
“要不是怕耽误汪颖的学业,我倒愿意让你一星期多上我家两次,教她法语。”
“好呀,好呀!”汪颖附和。“妈,我的功课很好,你不用担心。”
“大人说话,你别插嘴。”丁禹笑斥女儿。继而又看着唐净非:“净非,我后来才弄清楚你的名字怎么写,谁给你取的?有特别的意义吗?”
“外婆取的。‘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
“是吗?这名字真好。”丁禹琢磨一阵,又添了一句:“配上‘唐’这个姓就更好了。”
唐净非不搭腔,还是那样朝她笑笑。她不喜欢跟丁禹谈话。
丁禹看得出来。她很想知道汪洋与她的发展情形,可从不主动打听。
静观其变。
丁禹果真要求唐净非每星期给汪颖加两个钟头的法语课。
不为别的,她想多观察观察唐净非。儿子明明喜欢这女孩,但两人为何迟迟不见进展?她不怕儿子爱上唐净非,她相信不管他们发展到何种状况,她都能让一切停下来。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没有结束,她就没有成就感。
唐净非一口答应她的要求。这是星期天上午,她前来教汪颖法语,下了课还应汪颖要求,这会儿正在讲故事。
汪洋叩门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待回应,他已推开妹妹的房门。
“哥。”最近他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汪颖没敢惹他,一见他就恭敬地喊了一声。
他只盯着唐净非,她回视他,不带情绪。
“哥,我下课了,这就出去。”
汪颖溜了。
“我也该走了。”
唐净非不疾不徐地朝房门走,她知道他会拉住她。
她没猜错。只是没想到他会将她拉进怀里,然后就吻住她。
她该拒绝,可是她没那么做。
“我爱你。”吻够了,他轻吐一句。
“理由?”
“一见倾心。”他说的是法语。
“你果然把法国人那一套浪漫学会了。”她未置可否。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要不然我不懂你。”
“我有那么难懂吗?”
“有。”他又将她收进怀里。“跟我说话,我想了解你。”
这句话教她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她伸出双手,紧紧圈在他的腰上。
这个动作鼓舞了他,于是又吻了她一遍。
“这里是你家。”
“你怕什么?”
“我没怕什么。倒是你,你认为你爸妈会答应你爱上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吗?”
他松开她一些。“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她笑得飘忽。“门第观念。我没有家世显赫的妈妈,也没有家财万贯的爸爸,我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外婆,我甚至连清白的家世都没有。”她黯然低头。
“你觉得你的父母可能接纳我吗?”
这一点他没有把握。
“先告诉我,你愿意接纳我吗?”
“凭良心说,我一点也不想招惹你。真的,爱上我只会为你带来麻烦。”她抬眸:“你能煞住车吗?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何必选择一条崎岖的路呢?”
“我有选择的权利。而我,选择了你。”他慎重地说,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即使这条路是崎岖坎坷的,我也不在乎。”
“是吗?”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命运之神会如此眷顾我。你是天之骄子,我凭什么得到你?我不想遭人嫉妒、遭人设计陷害;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这么毁了,就算得到了你的心,这辈子也已注定是毁灭。我不想这样过一辈子。”
“为什么你这么悲观?”他既心疼又心急,立刻又将她按回怀里。“你是说,你还没爱上我?”
良久,她回答了:“嗯。我不能爱上像你这样一个男人。”
“你不会如愿的!”他变得激动:“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让你爱上我。你看,你并没有拒绝我的吻、我的拥抱,不是吗?”
她在他怀里笑出声来。
“你总是这么霸道,而我也不是跆拳道高手。也许等会儿我就该向你妈辞职,这是我最后一次到你家来上课。一旦我们不再见面,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你试试就知道那是徒劳之举。”
她再笑一声。“我知道,所以找不会真的那么做。你家给的钟点费很高,你妹妹又好教,基于现实的考量,我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但是我可以守住心底的防线,不让自己爱上你。”
“是吗?”不知怎地,他听得一点也不惶恐,甚至,他觉得她根本已经爱上他了。“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迟早你会认的。”
她不再争辩。这一席话之后,她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我们该下楼了。”她刚瞥见经过房门的丁禹,也确信她看见两人拥抱的这一幕。
“嗯。”
冯国森终于鼓足了勇气,再次约到唐净非。
唐净非并不讨厌他。他是大学讲师,为人忠厚稳重,外貌虽不是十分抢眼,戴着黑框眼镜的面孔还算斯文端正。
她是在他任教的学校里选修几门中文课程时认识他的。几次见面谈话,她得到一个难得的家教机会。
“你已经来了,那就是我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