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得要命又睡不着。”他已换了杯烈酒,让刚才的激情伴随透明冰块,浮沉于淡褐色的液体中,慢慢消失。
“打算怎么办?”
“我再坐一会儿就去睡了。”
“我管你什么时候去睡,”何大成睨他一眼,朝楼上指了指,“我是问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别跟我装傻,我刚才本想下来喝水的,不好意思打扰你,所以模着鼻子又回房里去。”他斜睨着魏欥华。“你不会告诉我是她勾引你吧?”
“你想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何大成立刻将问题丢还给他。
“跟女孩子接个吻有那么大不了吗?”
“别说得这么满不在乎,你是想掩饰心里的罪恶感吗?别人你可以玩玩就算了,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戚小妹呢?她可玩不起呀,你玩火自焚没人管你,可你不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真的。”他突然变得十分沮丧。“一点也不想。天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
“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不容易呀。”何大成有些意外,却也感安慰。“我早就发觉你对她很不一样。果然,你是爱上她了。”
“我该怎么办?”卸下伪装的他变得十分脆弱。
“爱就爱了,怕什么呢?”
“如果说结婚前的我是一张完整的大钞,那么离婚后的我应该只是找回来的一堆零钱,没有多少本钱去爱一个人了。爱了就有伤害,她还稚女敕得不堪一击,我爱不起她,你知道吗?”
“我不以为然,你现在根本是睁着眼说瞎话,一边做一边说不要。依我判断,你不是爱不起她,你是放不下自由,不愿被爱束缚,对不对?”
他一笑置之。
“你不是在卖保险吗?什么时候改行成了爱情顾问?瞧你那大言不惭的样子,你凭什么?就凭你那些乏善可陈的失败经验吗?”
“失败为成功之母,”何大成对他的调侃不以为忤。“国父革命历经十次失败才得以成功,以这个标准来看,你肯定比我接近成功,说不定你跟戚小妹这一次就成功了。
“好了,不提这烦人的事。”
“她爱你。”何大成突然一反刚才嘻嘻哈哈的态度说了一句。
“她今天晚上对你说了什么是吗?”
“没。我自己观察出来的,你难道没感觉吗?”何大成叹笑。“还是你太久没碰女人所以反应变迟钝了?唉,你刚才吻她那样子倒真像很久没碰女人了。”
他的话为自己赢得一拳。
“捶我我还是要说,你好好反省反省吧,如果爱她让你痛苦,那么不爱她你会更痛苦。就从你可以为了她而不再碰女人来看,你后半辈子应该不会好过。”
“你怎么晓得我没碰女人?”
“直觉。”
魏欥华和戚幼吾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尴尬渐除,模糊依旧。
“烦。”挂上同学的电话后她抱怨一声。
“烦什么?谁的电话?”魏欥华好奇地问。
“同学约我明天出去玩。”
“不好吗?”
“不好,他很烦,我选什么课他就选什么课,上课总喜欢抢我旁边的位子坐,中午还赖着跟我一起吃饭,成天像个跟屁虫似地跟着我,烦都烦死了。”
“人家这是在追求你,连这个都不懂?”
“我知道呀,可是我已经拒绝他了,他还死缠不放,讨厌。”
“为什么拒绝?什么理由?”
“我是重考生,年纪比他大,跟他在一起我总觉得没有被人呵护的感觉,好像我是姐姐,还得保护他咧。他却说他不在乎我年纪比他大。”
“对呀,人家不在乎,你烦什么?”
“他不在乎我在乎,哪怕是只比我小一天我都不要。”
“这么苛刻啊?那你等学长来追好了。”
“是有一个学长还不错,我蛮欣赏他的。”
“哦?看上人家什么优点了?”
“他啊──长得斯斯文文的,声音很好听。对了,他在我们学校的‘学生之音’主持一个节目,好多人都迷死他的声音了。还有,他脾气很好,对女孩子都客客气气的。”
“平庸。”
“才不呢,我们系上好多女生暗恋他,不过他好像还没跟哪一个特别好就是了。”
“那你动作快一点,来个捷足先登。”
“可以吗?女生可以追男生?”
“为什么不可以?别那么平庸。”
“那你教我,我该怎么去追他?”
“我只会追女的,你问错人了。”
“好,那你假设自己就是那个男的,你希望我怎么追你?”
“不必了,我跟他有代沟,我想的跟他想的一定不同,所以你别指望我了。”说罢他起身上楼回书房。
她朝他的背影做个鬼脸,继续看电视。
第八章
饭店一楼LOBBY。
“嗨,好久不见。”
Teresa一见魏欥华出现立刻上前,一派优雅。
“好久不见。”他握了下她伸向自己的手。“到咖啡厅里坐吧。”
他们旋即入座。
“怎么突然到台北来了?”他问。
“陪我爸妈回来探亲,顺道来看看你,你好吗?”
他点点头。
“台北变了好多,我几乎不认得了。”
“那是一定的,都多少年了。”他又问:“准备待几天?”
“下星期就走。”
简短寒暄之后两人都有接不上话的感觉。
“结婚了吗?”她问。
他摇头作答。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伤心往事,不提也罢,谈谈你自己吧,这几年过得如何?”
她双手一摊,潇洒一笑。“还那样,工作没换,男朋友倒是换过几个。”
“遇到冷天小腿还常抽筋吗?”
“情况改善很多了。我现在尽量不喝咖啡,改喝牛女乃。”
“现在不会一喝牛女乃就拉肚子了?”
“不会。体质大概变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问得不妥,赶紧打住。
她忽然朝他一笑。
“想起什么了?”他问,有些不解。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约会的时候,你经常迟到?”
“记得。”他也笑。“我迟到一个小时你再生气一个小时,结果我们总共损失两小时。”
“我现在觉得那些曾经损失的时间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我浪费了很多。”
“当一切都成过去时就无所谓浪不浪费了。”
“你说得对。”她点头表示认同。“很可笑吧,我后来遇上一个一点都不浪费时间的男人。”
他挑了下眉等待下文。
“他同时跟我和另一个女人交往。”
两人相视莞尔。
“我有机会到你的美语中心和家中参观吗?”
“我可以邀请你到美语中心看看。”他技巧地拒绝请她到家中做客。
他的行动电话在此时响了,是戚幼吾打来的,告诉他今晚她要晚一点回家。
“十点以前回家,不准讨价还价。”这两句国语Teresa还听得懂,她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他无意回答,耸肩带过。
不再提感情的事,两人接着随兴地聊着各自工作上的趣事,咖啡夜话还算愉快。
和Teresa道别后,他直接回家,一开门就发现戚幼吾尚未回来,他看看手表,十点一刻。
什么也不做,他坐在客厅里等着骂她。
让她自由吧,他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一向标榜的吗?何况自己也没有权利不让她自由呀,所以现在的他活该独自守着这没有悔恨的囚笼。他盯着天花板,忽然发现这房子原来一点个性也没有。
门开了。
“你愈来愈不像话了,跟你说十点以前要回来,现在几点了?你长大了是吗?竟然回家回得比我还晚。买车给你是不想看你每天早上换好几趟公车去上学,不是给你约会用的,你晓不晓得?”他一连串的责骂结束时,人也已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