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再回她家去吧,我走了。”他又骑上了车。
“等等!”她喊住他。“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卖馒头?”她仰着一脸期待,望着他。
“这可不是扮家家酒喔。”他没答应,可也不像是拒绝。
“我陪你不好啊?”
“我不用你陪。”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家伙还是有点美德的,看起来她应该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如果他以后真的以卖馒头为生,她会跟着他吗?
“我这自行车已经没有位子给你坐了。”
“谁说的?我坐前面!”她不由分说地钻进他和把手之间,一侧坐到杆上去了。
她的头发搔得他鼻孔好痒,不过他没有把脸挪开。
“干嘛不走啊你?”见他半天没有动作,她忍不住回了头,这一回头,前额又擦过他的唇。“离我远一点啦。”她用手指着被他碰到的地方。
“我可没求你上车。”
“好啦,好啦,走了啦。”
包子馒头——豆沙包!
包子馒头——豆沙包!
他喊一句,她也学他喊一句。两人开开心心地沿街叫卖。
两人合作卖得当然比一个人要快多了。很多人被男女混合的叫卖声所吸引,花钱买馒头顺便看个究竟,满足一下好奇心。
把空箱子跟自行车还给于明思之后,他们步出于家。
“我好开心喔!”她突然冒出一句。
“开心什么?沿街叫卖很好玩吗?”
“也不完全是。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所以开心,”她冲他一笑。“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孺子可教也。“你现在功课怎么样了?”他发现她很久没上他家求教了。
“还可以吧。”她耸耸肩。“你还弹吉他吗?”她发现很久没听见他家传出吉他声了。
“弹呀。”
“可是我很久没听见你弹吉他的声音了耶。”她嘟着小嘴,好象没有吉他声是他的错。
“我参加了学校的吉他社,吉他放在同学的宿舍里,省得抱着挤公车,挺累人的。”
“那你不就不能教我吉他了吗?”好失望唷
“你现在应该以课业为重,等你上了大学再学也不迟呀。”他端出兄长的架子。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笨?你自己还不是高中时代就开始学吉他了,我为什么就不行?你说啊!”
才说她有美德的,一转眼就又露了馅儿,她还真不是只小绵羊,根本就是只母老虎。
“我没说你现在不能学,那——这样好了,”他思索着该如何管制。“这次段考你要是能考进前十名,我就把吉他放在家里,你有空我也有空的时候,我就教你。”
“前十名啊?”她窃喜。如果他要求前三名的话,那她就不敢拍胸脯保证了。前十名嘛——易如反掌折枝。
“对,前十名。”他郑重重复着。她现在的同学跟她一样是来自各国中的精英,他不想把标准订得太严苛了。前十名对她来说应该是有点难又不会太难才对。
“这可是你说的唷!”
她笑得自信满满,跳着脚走了几步之后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她发现他走的路线不像是要回村子,而她竟傻傻地跟着走了一大段路。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家喽。”
“回家干嘛走这里?这样不是绕远路吗?”
“这条路上人少车也少。”他说的是事实,但不是他带她走这里的原因,他想多看她一会儿。
人少车少有什么用?狗多呀!前面不远处就有好几条狗,有黑有白也有花,张牙舞爪、狺狺低咆地正朝他们迎面而来。
“有狗啦!”她吓得躲在他背后,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在原地打转。她好象把狗当成了老鹰,把他当母鸡,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来了。
她躲着狗,狗逗着她,他夹在中间都快烦死了。慢慢地,他退到路旁的一棵树底下,转身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你不要再动了好不好?”她一直钻出头来看野狗的动静,惹得他不得不将她的头紧紧抵在自己的胸膛。
不知被他抱了多久,她的身子渐渐由僵硬而柔软,他结实的胸膛和温柔的呼吸让她忘了恐惧,伸出双手,她环住他的腰际,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回家了。”他轻轻推开她。
“狗回家啦?”她抬起绝美的脸庞,稚气地问。路灯微微的光穿透树影细碎地洒在她脸上,亮澄澄的眼教他不能逼视,于是他以唇覆盖她的问句,顺便关上她那两扇窗,以吻在窗上封印。
“狗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们现在要回家。”他牵着心神恍惚的她,再度踏上回家的路。
他决定再避开她一阵子,免得她无法专心读书。而他自己怎么办呢?也好,就兼个家教吧,赚些钟点费,再买把吉他吧。
第五章
“听说聂家在附近买了间新房子,是不是真的啊?”尹母总会利用打牌的时候向牌搭子求证一些马路消息。
“应该是真的吧。”吴太太丢出一张北风。“聂太太命好,人家孩子都大了,出社会做事帮家里的忙了,买房子是迟早的事嘛。哪像我呀,想住新房子恐怕只能指望咱们这眷村早点改建了。”
“唉,我听我家那口子说,眷村是快改建了耶。前几天总部好象有人来自治会跟村长和干事们开过会,谈的就是这档子事呢。”牌桌上另一位太太搭着腔。
“改建是很好啦,可是这么一来,咱们就得先搬一趟家,在外头租房子住,光是找房子就够折腾人的了。”
“说的也是。不过这会儿也才刚开始谈嘛,事情没那么快可以解决,好象大伙儿意见还挺多的。”
“什么意见?”
“你们想想,有好几家不是为了儿子娶媳妇房间不够,要不就是孩子大了,男女孩不能再挤一间房,早就堆砖砌瓦地加盖了房子,才花了钱的,这会儿说要拆房子,少不了有反对的声浪。”
“也是。何况听说这改建房子每户多少得自付一些钱,政府并不是全额补助,这个问题也不小,不是每家都有闲钱的。”
“不过,这眷村铁定是要拆的,大家也就是多开个几次会罢了,事情总会解决的。”
“改建期间政府倒是会补助咱们一些房租津贴。”
“那当然,要不然谁会同意改建?这一租,一两年是跑不掉了,房租得花多少钱啊?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耶。”
“唉,到那时候,咱们全住到外面去了,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一天见上个好几回。”
“那可不,全给拆散了,怎么租也不可能全租在一块儿是吧?”
“唉,先说好,牌照打喔。”尹母比较关心这一点。
“那当然。”众人同声附议,不管住到哪儿,国粹照样得发扬。
韩彦瑶高二生涯结束前的两个月,眷村改建的事终于尘埃落定。政府决定暑假拆房。韩彦瑶整个春假都跟着爸妈到处看房子,准备夏天搬家。村外头这几年陆陆续续盖了好多公寓房子,村民不愁找不到房子租,只是租金问题比较让大家伤脑筋。
地点方便环境好的房子,房租自然就高一些,便宜的嘛多半地处偏僻的地方,有安全上的顾虑。总是不能尽如人意,韩家一直还没物色到合适的房子。
“妈,今天你跟爸爸自己去看房子,我不去了好不好?”星期天爸爸不上班可以陪妈妈,她不想当跟班了。反正她的要求不高,而且也轮不到她作主,爸妈自己决定就是了。
“好吧,那你乖乖在家里念书。”
“知道啦。”
“尹仲尧!”
爸妈走了之后,她只念了一个钟头的书就上隔壁去了。喊了尹老二的名字,她人也已经进了他的房间。尹家后门很少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