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不了啦!”她又张开了眼睛。
算了,饶了她这一回吧。他干咳了两声,将身子坐正了。
“尹仲尧,你耍我啊!”她有些恼。
“没有。”
“那你干嘛要我一直闭着眼睛?”
“喔。我忘了第二个学费该收什么了。”
“那你就继续让我欠着吧,先教我新的嘛。”
“好吧。”她正好给了他个下台阶。抱起吉他,他开始教她新曲子。欠着是吗?也好,爱欠就让她欠,欠的越久,还的越多!
第四章
韩彦瑶以第一名优异的成绩自国中毕业,却已零点五分的毫厘之差与北一女失之交臂。
放榜日当天,她趁妈妈做晚餐的时候离家出走了。一路上她心神茫然地走着,走到村后的小树林里,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呆坐了许久;出了树林之后,她在附近的民房周边绕了一大圈,这其间她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阳春面;快接近眷村的时候,她又岔到另一条小路闲荡,经过一家冰果室时,她又进去吃了碗刨冰解渴,吃完了又回到小路上当游魂。
“彦瑶!”尹伯尧发现她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你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不到你,都快担心死了,你妈都急得想去报警了呢。”他停好自行车,揽住她便开始责备。
一见尹伯尧,她立刻放声大哭。“人家没考上北一女,心里难过嘛!”嘴里含糊不清地念了一句。
“乖,别哭了。我先载你回家,有话回家再说,你爸妈急坏了。”为免她演出跳车记,尹伯尧让她侧坐在前轮和坐垫之间的杆子上,他则以上身把她整个人罩住。
“彦瑶!你可回来了!”妈妈一见到她,立刻上前紧紧抱住,顿时热泪盈眶。
抱完之后就该开骂了。放开她妈妈疾言厉色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女孩儿家深夜不归在外头游荡成何体统!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妈晚饭做完就看不到你的人了,跑遍了村子里的同学家都找不着人,也没有人知道你上哪儿去了,你爸下班回来,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你——你真是该好好修理修理了!”
韩母很少动用家法,韩彦瑶今日的逃家记显然是罪无可逭,一顿皮肉之苦是逃不掉了。气冲冲的搬出家法——鸡毛掸,韩母准备狠狠地教训女儿一番。
“哎唷!”第一下落在小腿上,疼得韩彦瑶跳了起来,她本能地开始满屋子跑。
“妈,我知道错了啦!以后不敢了!”虽然尹伯尧还站在一旁,她却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地躲着妈妈手中的鸡毛掸。
“还有以后?!”韩母紧追不放。“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一边打一边重复那几句话。光打不骂,气势好象不够威猛。
屋子不大,韩彦瑶即便身手比妈妈灵活很多,依旧是在劫难逃。不一会功夫,她已遍体鳞伤,泪流满面。
尹伯尧看得十分心疼。碍于自己是晚辈的身份,他并未上前阻止韩母教训女儿,何况韩彦瑶确实是犯了错。他只能祈祷其它分头去找彦瑶的长辈们赶快回来,也许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韩彦瑶的救星回来了。她爸爸和尹家二老及王妈妈、李伯伯,陆陆续续进了韩家大门。尹母自鸡毛掸下救出韩彦瑶时,她已经哭得快岔气了,一道道血红的伤痕满布她的手和腿。
“好了,好了,别打了,小心伤了她的筋骨!”尹母提醒盛怒之下的韩母。
韩彦瑶紧紧偎在尹母怀里的身子还颤抖不已,那可怜的模样看得尹母好生心疼,抱着她安慰道:“别哭了,彦瑶。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你妈打你,她自己也不好受,你明白吗?”她不说倒罢了,这一说,说得韩彦瑶又放声大哭。
盛怒稍退之后,韩母也觉下手太重,丢下鸡毛掸,她虚软地往沙发上一坐。
“没事了,没事了,人回来了就好。”李伯伯看看情形,觉得事情算是一段落了,于是准备告辞。“志强,那我们就回去了。”
“谢谢你们,谢谢!”韩父迭声道谢,对热心邻居感激不已。“麻烦各位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尹家三个人也跟着离去。父母没有再责备韩彦瑶了。忍着麻辣的疼痛感,她冲了个澡,妈妈无言地替她在每道伤痕上擦了面速力达母。累了一晚,她倒睡了个安稳的一觉。
斑中开学日的前几天,尹家又传出了吉他声。
尹仲尧回来啦?韩彦瑶放下手上的加工品,从矮凳上站了起来。“妈,我到隔壁去一下。”
“有事啊?”韩母头都没抬一下,认真地赶工。
“有点事想问尹仲尧。”
“喔,那你去吧,不过别去太久喔,这箱货今天下午就得完工,人家等着来收呢。”
韩母对她耳提面命,要她快去快回。
“知道啦。”她声音消失的同时也已不见人影。
她走后门,溜进了尹家。
“尹仲尧!我就知道是你!”她大剌剌地进了他的房间,看见他的超短平头,咯咯地笑了。ㄘㄨㄛˊ蛋!
他放下吉他,随手拿了件运动衫套上蔽体。真烦!大同电扇吹出来的风已经不很凉了,她的出现害他不得不穿件上衣,热毙了!
“大姑娘有何贵干?”他瞅着她。
“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她弯下腰,两手肘支在他的书桌上,慵懒却兴味地央求着他。
她是热笨了还是热疯了?这种大热天要找他出去玩?要真有什么可玩的,大概就是到村后头的小溪里去泡泡水。不过去年暑假沈家儿子在溪中灭顶,他可不想带她去冒这个险,什么都不会的她,肯定是只旱鸭子。他摇摇头,不干!
“你没人可找了吗?村子里那些跟你同年毕业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他把原来左右转动的电扇固定住,让风对着自己吹,心想她一热就会回家了。
“打工的打工,准备明年卷土重来的都上补习班去了,剩下的跟我没什么交情,所以没人可找了。”她按下固定钮,让电扇恢复转动。
“你不必打工,也不需要卷土重来是吗?”他在成功岭暑训时就已经从报上的榜单里得知她并未如愿以偿。
“谁说我不必打工的!”她满月复委屈道:“我已经在家帮我妈做了一个月加工,都快成近视眼了。”她挤了副斗鸡眼给他看。
千万别近视!戴上近视眼镜就太糟蹋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了。
“所以你已经在家当了一个月的乖乖女?”没利用大好暑假出去迷倒众男吗?
“就是呀!”
“你不想重考吗?”不是有人非北一女不读的吗?
“没必要啦,等下一仗吧。”答得好镇定,她指的应该是大学联考。
瞧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穿不了绿制服对她的打击并不大。“下一仗的目标又是哪所学校啊?”
“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知道。尹伯尧哪天有了女朋友,她哪天就有了下阶段的目标。
“没上北一女,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他要确认一下。
“本来是很难过的啦,现在比较好了。你知道吗?放榜那天我还离家出走呢。”她说得好象那是什么光荣无比的英勇事迹。
“嗯哼,结果呢?”他一回来就听老妈说了。好可惜!他没看到她挨揍的空前盛况。
“结果给你哥逮了回来,挨了我妈一顿毒打,打得我皮开肉绽的呢。”她凑近他,找了半天终于在右小腿肚上找着了一处尚未恢复肤色的棍伤秀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