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
三分钟之后,毕东华离开了韩家。尹仲尧一言不发,进浴室里把血迹清理干净,又一盆盆地盛着水到后院里将地上的血迹冲刷掉。而韩彦瑶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他进进出出地忙着。
“没事了。”尹仲尧洗了手,对她交代一声便要离去。
“等等!”她这才恢复了思考,立刻揪住他的衣服下摆。“我爸妈到台中去了,要很晚才会回来——”说到这里,她已开始落泪。“我好害怕——”她哭出声音来了。
噢!他绝对没有主动碰她的意思。她会这样靠在他胸前流泪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
不过,他确定她是吓坏了,好人就做到底吧。他把她抱紧了,拍了拍她的背,模了模她的头,然后不可避免地闻了闻她的发香,就这样了。大概只抱了五分钟他就还给她一个自由呼吸的空间。
“好点没?”五分钟的温软在抱让他的声音柔和不少。
“你可以留在我家陪我吗?”她一点也不介意他身上的汗臭,双手紧环着他的腰不放。
他趁她抬头的时候,目测了下她的身高,有一六五了吧?掰开她的双手,他牵起其中一只,把她带回尹家,进了他的房里。
“随便坐。”反正她一向来去自如,大概闭着眼也能找得到椅子。
如今她已没了往昔的跋扈气焰,还十分感激他的收留,怯怯地往尹伯尧的书桌前一坐,拿起桌上的纸笔胡乱涂写。他则躺在哥哥床上,继续看他的武侠小说。
“唉,你说你爸妈要很晚才会回来是吗?”
“嗯。”
“那你晚上吃什么?”
“我妈留了饭钱给我。”
他没吭气,看了看手表,突然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到厨房里去了。
不久之后,他又回到房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了翻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转过头看着她低垂的侧脸。
“晚上吃肉丝蛋炒饭。”
她用眼光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你在我家吃晚饭。”他用了第二次肯定句。
“吃肉丝蛋炒饭?”
“嗯。”
“你妈不是去打牌了吗?”
尹母热中此道人尽皆知。她已交代儿子自己解决晚餐问题。她告诉他冰箱里有葱有蛋还有腌好的肉丝,桶子里有米,要他看着办,绝对没有让他自生自灭。
“对。”
“那谁炒饭给你吃?”
“你会炒吗?”
她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地。
他早知道她不会。“我已经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煮了,等一下我炒饭。”
傍你吃!笨蛋。
将椅子往后挪退一些,他拿过吉他弹了起来,又是那首DONNADONNA。
“唉,你教我弹吉他好不好?”她把椅子搬动了下,换个面向他的姿势,有一点崇拜地望着他问。
有兴趣了吗?她总算发现也有他会而尹伯尧却不会的事了?
“可以,不过你得缴学费。”他停止了拨弦的动作,向她开了个条件。
“小器鬼,还要交学费啊?你又不是真的多会弹。”她一下子就想打退堂鼓了。收学费?简直敲诈。
他不以为忤。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s?一首接一首地弹着,灵活的指尖在弦上轻轻撩拨出优美动人的旋律。
“唉,你要收多少学费啊?”她改变了主意。也许他弹得还不错啦!如果学费不是太贵的话,她还存了点零用钱,可以考虑考虑拜他为师。
“我不收钱。”他不弹了。
“那收什么?”
“还没想到。”他又随意拨弄几下,但并不成调。“你真想学的话,可以先让你欠着,以后再还。”
“好呀!”她倒答得爽快。只要不收钱就好办多了,日后他想到要收什么当学费也得要她有得给才行,没得给谅他也不能怎么样。嘿嘿嘿!到时候她干脆来个死不认帐,他要是不甘愿的话,杀了她吧。
她一得意,已把刚才家中上演的喋血惊魂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成交之后,尹仲尧便开始了吉他教学。看来会弹吉他还是很不错的,这家伙的手触感很细腻,手指头够修长也够灵活,虽然她不笨,不过他当下就决定不要太早教会她,反正来日方长。
因为教学过于认真投入,晚饭时间稍稍延后了一些,大概只迟了一个半钟头吧?他的肉丝蛋炒饭大概炒得还不错,因为她吃了两碗,害他只落得吃个半饱。
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分工合作,吃饱了就擦擦嘴说是要回家看看爸妈回来了没有。可能是回来了吧?因为她没有再回他家。
他把碗筷泡进炒锅里,也许老妈赢了钱回来,心情一好就不会唠叨他了。
回到房里,他想继续看小说,不过得先将哥哥那张被她弄得一团乱的书桌收拾整齐。
所谓的一团乱就是桌上有几个被她揉烂的纸团;他一张张摊平了之后,发现只有重复的三个字──尹仲尧。
第三章
“夙芬!夙芬!”韩彦瑶在王家后门外高声叫魂。
“快点进来!把门关上!”开了门,王夙芬三步并两步地又奔回厨房,拿起菜刀继续在砧板上切着萝卜丁。
“干嘛啊你?急成这样!”韩彦瑶尾随其后,也进了厨房。
“我妈带我弟去看医生了,叫我做晚饭啦。”大冷天里,王夙芬却切丁切出一头汗。
“有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她凑到水槽旁。“这大白菜洗了没?”
“还没。”王夙芬没空抬头。
“夙芬,你说我当选的机会有多大?”她动手帮忙洗菜了。
“你说模范生选拔啊?”
“嗯。”
“你志在必得吗?”
“才没有咧。其实我根本不想选什么模范生,谁教你们选我当班级候选人,三年级总共有二十班耶,要我跟那么多人一起角逐,想起来就够吓人了。”
“你别那么没用好不好?”王夙芬把切好的萝卜丁放进炉子上的大骨汤里,然后接过韩彦瑶手中洗好的大白菜,放在砧板上就是一刀。“加上你也才二十个而已,你就罩不住啦?那你高中联考还指望上什么北一女?有多少人跟你竞争你知不知道?”刀够快,王夙芬已经切好大白菜了,准备起油锅。
“哎呀!这是两回事,你怎么能混为一谈!选这个什么鬼模范生的,做做智力测验、画画图、跑个四百公尺的也就算了,还要到每班去发表演说向人家拉票,很烦耶。”韩彦瑶说着说着,脸就揪成一团了。
“你又不是没参加过演说比赛,怕什么?我觉得加上演说这一项,对你反而比较有利。”大白菜下锅发出的油爆声,使得王夙芬不得不提高音量。
“那不一样,演说比赛是对着评审老师说话,这种拉票演说是要我对着每四十张不
同的脸孔自吹自擂,怪恶心的,我做不来。”
“对着老师说话都不怕了,你还怕同学啊?”王夙芬把炉火调小了一些,让大白菜焖煮一会儿。
“反正很可笑啦,万一同学在台下给我嘘声,存心要让我难堪怎么办?”
“你人缘不错,应该不至于吧。”
“可是——”她有难言之隐。
“我明白了,”王夙芬瞅着她,似有所悟。“八成是每班都有被你拒绝过的男生,你怕他们借机报复,故意要你下不了台是不是?”王夙芬此刻觉得窈窕淑女其实没什么好羡慕的。当君子都变成小人的时候,淑女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难道你认为他们不会吗?”她承认有此隐忧。
“很难说。”开阳白菜起锅了,王夙芬要站在水槽旁的韩彦瑶让一让,她要洗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