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艺术家果然比较疯狂。”
“有花可看的日子,疯一点不算过分吧?”
“有何不可?走吧。”
两人一路徒步下山,由仰德大道经芝山岩到了中山北路。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又走,两人坚持着,谁也没喊放弃。
一路走一路聊着。从尼采到李后主,从红楼梦到飘,从达文西到齐白石,有激昂有沉潜。上了大学之后,两人平时已如相忘的道友,这会儿又是不折不扣一对相知的密友。她们不停地笑谈着,从徐槙到费家齐--
“妳喜欢他?”文倩清楚地察觉到世滢在谈起徐槙时,眼里闪着光芒,脸上有一抹动人的光采,那是恋爱中人才有的神情。
“嗯。”她肯定?点点头,笑得好甜。
“老天,又一个阵亡了。”想起前一个被人俘掳了去的慧芸,文倩夸张地说着,不过她真心替世滢感到高兴,然后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世滢看出文倩有心事。
文倩摇摇头没说什么。两人继续走着,已到了中山北路二段。
“费家齐还跟妳联络吗?”文倩突然一问。
“他偶尔会打电话给我。”
“有事啊?”问出口后文倩立刻有些后悔,她这样问有点探人隐私的味道,但是--
“没什么事,随便聊聊。”世滢没有说出家齐约了她好几次,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忽然觉得不要让文倩知道比较好,有一些想法逐渐在她脑里成型。
“他都跟妳谈些什么?”还是很关心。
“谈你们学校跟我们学校,谈妳跟我喽。”
“是吗?他说了我什么没有?”文倩的话里有一些期待。
“那么紧张啊?”世滢糗她,看了她一眼,然后正经八百地说:“他说妳聪明美丽、活泼大方,静如处子、动如月兑免,还说……”
“好了啦。”文倩啼笑皆非地打断她。
“妳喜欢他。”世滢用的不是问句。眼光审视着文倩。
文倩只是耸耸肩,没有否认也不想承认。
见文倩不愿多谈,她也不追问了,却恶作剧地说:
“还有耶。”偷看文倩一眼。
“哦?还有什么?”文倩挑了挑眉。
“他说妳喜欢吃万峦猪脚、埔里米粉和新竹贡丸,还有……”一边说还一边咽口水。
“我看妳比较想吃才是真的。”文倩被她逗笑了。
“文倩,快到台北车站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肚子好饿哟。”世滢终于投降了。
“馋鬼。”嘴里骂着世滢,心想自己也是又饿又渴,于是同意结束这一次健行,两人开心地去祭五脏庙了。
***
寒假的第二个周末,徐槙约了世滢到国家剧院欣赏美国纽约芭蕾舞团的表演。他还记得迎新会上她欣赏芭蕾时认真的神情,一得到有芭蕾演出的讯息就立刻去买了票。表演结束后,两人携手走在中正纪念堂的回廊中。
“冷吗?”知道她怕冷,总会温柔地问她,然后紧握她冰凉的小手。
她点点头,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他手中传来的温暖。
“喜欢刚才的表演吗?”
她又点点头。
“这两个星期过得好吗?”
还是点头。
“想我吗?”
她又点了一下头。不对,上当了。
“不算不算,你使诈。”
她转身就要捶他,落下的粉拳却被他牢牢握住。他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身后,让她的身子贴近自己,然后俯首吻住她。
“想我吗?”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有着激情和渴望,一边问,一边狂热地索求着她的吻。一遍又一遍地尝着她甜蜜、柔软的唇。
“想你。”
她在他的激情里迷失了,与他紧紧相拥,像葵花吸收阳光,像清泉留恋山间,久久无法分开。
“你每天都在家念书吗?”呼吸稍微正常后,她将他推离自己一些,看着他问道。
“对。除了早上跑操场、下午打篮球之外,差不多都在念书。”他还有些喘。
“你这么用功,一定考得上的,对不对?”她像是现在就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尽力而为,不过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是了。怎么了,这么关心我?”他拢了拢她的长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考上的话,是不是就该去当兵了?”她问得好凄楚,秀眉紧蹙。
“对。”见她眉目间锁着轻愁,他心痛难忍,说不出的不舍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再次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背,将脸埋进她柔亮的秀发中,亲吻着属于她的芬芳。“别想这么多了,妳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你为什么今天才约我出来?”她猜想也许是因为寒假以后一直没见着他的面,害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于是淡淡地质问,口气依然哀怨。
“妳可以约我呀。”他灵机一动决定逗逗她,说不定能转移她哀伤的情绪。果然他感到怀里的她几乎是立刻就要挣月兑,准备向他抗议了。但他用更快的速度重重地将她锁住,让她动弹不得,然后飞快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逗妳玩的,不许生气。我在做实验。”
“做什么实验?”她好奇地仰起小脸问他。
“我想试试我能忍受多久不见妳。”他语重心长、别有深意地说,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爱与温柔。他何尝不知道两人未来必然会经历一段聚少离多的日子,他比她更应该学习坚强。
他深情的眼眸感动了她,满怀愁绪不再那么强烈了。原来他用心良苦,原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两句诗可以给沉溺在离别之苦的人多么大的安慰和鼓励啊。是啊,他们何须朝朝暮暮。
***
四月初有一个为期一周的春假,企管系学生会照例举办一次春游,准备再一次凝聚全系学生的向心力。
“系上办的春之游你去吗?”这天一早世滢和徐槙相约在操场上晨跑。她问他。
“不去。”他摇摇头,语气很肯定。“妳呢?去吗?”他边跑边问。
“还没决定。系上不是说了顺便送旧,送旧就是送你耶,你不去,我怎么好意思去?”她笑他旧。
“妳去吧,我想多念点书,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他指的是研究所招生考试,最后关头,他得再接再厉才行。
“其实溪头和杉林溪我早就去过了。”听他说下去,她的态度也变得不积极了。
“妳没跟系上一起去过,那不一样的。”他像是在鼓励她参加。她跟系上学生一起去他没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其它学系或外校邀他们班上出游,他可是绝对不同意她参加。
“你的意思不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吗?那我更不能去了呀。”她故意扭曲他的好意,又用了一套乱七八糟的逻辑,分明是在讲笑话,她不想参加的意念好象更坚定了。
“傻丫头,有得玩还不去。”他拍了拍她的头,无限宠爱。他不是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了,你要念书,怕我留在这儿吵了你。原来你嫌我碍手碍脚。”她故意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定他的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矫情了起来,只想挑他毛病。说着说着,把情绪都给带了起来,眼眶竟然红了。她索性不跑了,坐在跑道边哭了起来。
见她这么情绪化的反应,他停了下来,模了模她的头、搂一搂她的肩,好生安慰着:
“世滢,别这样,其实我也很希望妳不参加留下来陪我,可是有些机会是该把握的。我大一的时候也参加过这个活动,感觉很好,所以才鼓励妳去,我不希望妳为了陪我,放弃这样的机会。”他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