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汉、强华和志荣合租在警校对面公寓的四楼。三人分别来自香港和马来西亚,同为侨生之故,很自然走得比较近。
“你们为什么不住离学校近一点的地方,走路就能到,听到上课钟声再跳起床都来得及,不是比较好吗?”陈颖提出疑问。
“不好。那样没有隐私。”志荣解释道。
“要什么隐私?那么神秘,你做什么坏事呀?”立琴笑问。
“我知道,约会方便。”陈颖听说有些学生在校外“同居”。
“其实你们是侨生,住学校宿舍一定没有问题,为什么要多花这些钱另外租房子住呢?”世滢自己比较喜欢住宿舍。
“也没什么啦,我们偶尔打打牌,怕教官知道喽。而且宿舍规定很多,又是十二点熄灯、十一点没热水的,还要内务检查,很麻烦的。”强华是新诗社的重要干部,人长得短小精干,可是颇有文采。
“我懂了,诗人都是在夜里比较有灵感的,难怪你怕熄灯。”世滢说。
“对对对,还是妳聪明。”强华对世滢连连点头,一副很感动有人了解他的样子。
“天都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立琴道。
“那好吧,我送妳们回去。”文汉担心女孩子们的安全,很体贴地要陪她们骑车回学校。
侨生同学的年纪一般都比班上同学大个几岁,思想比较成熟,有些生活习惯不太一样。学业上的表现也许不如身经百战的台生;但是,个性都比较独立,适应能力也强。
世滢觉得他们几人其实挺好相处的。比起其它少数台生对他们或多或少的轻视,世滢、立琴、陈颖的亲切也让他们觉得特别感动,因而相处愉快,感情融洽。尤其是世滢,知道他们因为中文程度有待加强,随堂笔记没有那么得心应手,常常借笔记给他们,令他们十分感激。
车子骑经再兴中学要转弯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世滢一个不留神,忽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她痛苦地抱着膝盖。大伙全停了下来,赶紧跑到她身边,只见世滢痛得噙着泪水,好半天没法说话。
“怎么样?妳觉得脚能动吗?”文汉关心地问她。
世滢的裤子在膝盖处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一片好大的伤口,还不断渗着血。
“不要紧的,我想过一会儿就能站起来了。”惊魂甫定后,世滢可以确定自己没伤到筋骨,说完她便试着想站起身,几人赶紧扶她到路边坐下。
“怎么办?我们送她去医院好了。”陈颖道。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啦。”她立刻拒绝。
“可是妳的伤口还在流血耶。”立琴关心道。
“我想先止血就好了,等学校健康中心开门了再去擦药就可以了。”她不想这样被送进医院,急诊室里多是令人怵目惊心的景象,她对那里是敬而远之。
文汉看她拒绝上医院,只好想办法先帮她止血。他撕下自己上衣的一角替她简单的包扎,勉强止住了血。
“对不起,将就一下了,天亮了再去看医生吧。这里离学校不远了,我载妳回去。”文汉扶她起来。
“那我这辆车子怎么办?”她焦急地问文汉。
“放着吧,回头我再处理它。”文汉看了一下车,心想得修理一番了。
于是四个人骑着三辆车,一路无言地骑回学校,隐入清晨的雾气里。
坐在后座的世滢看着自己一身狼狈,自嘲地笑了起来。舞枪弄炮的自然离不开走火,摔这一跤不免觉得遗憾,给国庆夜游记画上一个不甚完美的句点。
***
本来预定结束夜游壮举的第二天早上就要回虎林街家中的世滢,因为膝盖上的伤口,行动诸多不便,又怕爸妈知道了难免会爱之深、责之切一番,以后要想再参加什么活动的话,可能审查从严。于是一早她打了电话回家,说是要留在学校查资料、写报告,妈妈只交代了几句,要她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坏了之外,并没有起疑。从小她就是爸妈心中的乖女儿,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听着妈妈殷殷的叮咛,她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歉意,她竟撒了谎。
蓉蓉回家去了,所以立琴一直待在三○一陪世滢。
陈颖则到学校宿舍里补眠去了。中南部的学生大都回家去了,因此陈颖不愁找不到床位,她一直想过过住校的生活,这回说什么也得体验一下,结果睡过了和立琴约好的时间。
眼看健康中心就要开门了,立琴等不到陈颖便决定独自陪世滢去擦药。
她搀着世滢下了楼,正要前往健康中心--学校的医务室时,被刚结束晨跑的徐槙撞个正着。
“世滢?妳的腿怎么了?”看见世滢一跛一跛地走着,立刻跑上前问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跌倒了。”怎么会被他撞见自己这副狼狈样。她故意轻描淡写,避开他关心的眼神。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他看了她的伤口之后便抱着她直奔医务室。
世滢惊呼一声,被他一把抱起实在尴尬不已,还好是在假期中,又是早晨,路上的人并不多,要不然准羞死了。她的双手无可选择地只能抱着他的颈项,他是离她如此的近,近到她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的头已低得不能再低了……还好医务室不远,他们已经到了。
“急诊。”他抱她进了急诊室后对护士说道。
学校的医务室也对校外开放,因此有一些附近民众也在挂号等着看病。不少好奇的眼光投向他们。
徐槙放下世滢步出急诊室,立刻问立琴:
“她怎么跌倒的?”口气像在兴师问罪。
“嗯……我们骑车夜游圆山,回来就摔了。”立琴被他质问的口气震住了,只能以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世滢受伤的过程,眼睛不敢看着他。
“夜游?妳们两个?骑什么车?不危险吗?”还是一连串的质问,他几乎是用吼的。
“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啦,一共有八个,我们是骑自行车去的。”立琴像个嫌疑犯在录口供似的,怯怯地回答。见徐槙还有疑问似的看着自己,于是又接下去说:“陈文汉送我们回来,本来也很安全的,只是……只是世滢不知道怎么搞的,路上就跌下了车。不过,文汉已先帮她包扎止血就是了。”
“是吗?”他挑了挑眉,听懂了但是不满意。
陈文汉?他听说过这个一年级学弟,不过年纪不比他小,是个香港侨生,足球踢得很好,喜爱运动的人大都已知道这号人物了,他自己也曾在球场上见过他。听到他替世滢包扎,他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他跟世滢这么熟了吗?骑单车夜游?看来,他是错了,不该认为她才一年级,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急诊室里,护士仔细地替世滢清洗着伤口,重新包扎过后,又打了消炎和破伤风两针,医生嘱咐尽量别碰到水,保持伤口干燥,过两天再换一次药就可以了。她拿着医生开的药单,又一跛一跛地走了出来,准备去领药。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立琴看见她,如释重负,上前要去搀她。
“不碍事的,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看见徐槙,想起刚才一路被他抱进来,世滢的脸又红了。
他接过单子,替她领药去。
“学妹,麻烦妳送世滢回去。”说着他把药给了立琴,又向世滢说了句:“我会再来看妳。”便先行离去。
徐槙说得很清楚,立琴却听得很模糊。麻烦我?说得好象他是世滢的什么人似的。
“世滢,妳跟学长是什么关系?他很关心妳耶,刚才一直问我,妳怎么受伤的,还很生气的样子,害我好紧张。”立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