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过,娘说过,姊姊也说过,许多人都说过,当然还包括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试图道歉。
但她不领情,“放心,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像只猴子,我从来也不奢望谁对我好,所以不要说会照顾我这种谎话,我听了就生气。”语毕,她转身就跑。
白季悠很习惯的又追上去,“妳到底什么意思?妳说啊!”简直莫名其妙嘛!
黑琦琳利落的爬到凤凰树上,极目眺望远方,脑子里千思百想,想的都是她真的喜欢这里,喜爱这里的每个人,但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终究得走的。
但何时走?何时才该走?
“琦琳,妳下来给我说清楚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树下努力的想爬上去,可是很不幸的,他就是不会爬树,试过几次后,他放弃了,只能在树下跳脚。“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话就该敞开来说。妳说啊,琦琳?”
她说了,迎着吹来的微风轻声地说着:“季悠,我们不是家人,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
第九章
白季悠可以确定黑琦琳在躲他。
“少女乃女乃呢?”他抓住一个忙碌的仆人质问。
仆人愣了一下,马上意会到四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的游戏又要开始了,不过这回的
形式似乎有点改变,于是立即含笑回答:“我刚刚似乎听见少女乃女乃说要到街上的花坊去。”
闻言,他马上街出府。他要见她,要抓住她问为什么躲着他?不但在饭厅上见不到她的人影,也不见她出现在他的花房,更离谱的是,有一次明明远远的见到她在菜园子里除草除得很努力,可他一叫她,她竟然就站起来拍拍跑了。
般什么鬼?
他要问清楚,不问清楚,他寝食难安。
可是就算半夜模到黑琦琳居住的西厢房去,她还是不在,等到半夜……几乎快到黎明还是没见到她回房,他几乎想把所有的人叫醒,问清楚她半夜到底都睡在哪里?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
半夜自己起床上茅房的小健揉着蒙眬睡眼看向白季悠,含糊不清的说:“娘在算帐,都算到……很晚……”
他冲到账房时却已是黎明了,只来得及在门外瞧着她精神抖擞的步出账房,把所有管帐的人叫醒,大家一起做早操;他则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暗处,欣赏着她的活力。
他好后悔,好抱歉,他真的很不应该,非常不应该骂她是猴子的。
他忘不了那天她说自己是猴子的自嘲模样,也很担心她会一直拒绝与他沟通,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封闭自己。
他有种感觉,她很伤心,而且似乎决定要做些什么,可是他却猜不出她的想法。
“少女乃女乃呢?”好不容易追到了花坊,白季悠气喘吁吁的问着店里的伙计,根本没心思注意店里的布置有多雅致。
“少女乃女乃去了水乡。”伙计认出他是白家四少爷,便很热心的提供线索。
他也不啰唆,急忙又赶了过去。
水乡,是黑琦琳为二哥开设的店,专门用来买卖二哥培育出来的鱼,全城只有白云山庄做这种买卖,而且二哥培育出来的鱼是少见的美丽,所以店里人潮络绎不绝,连他要钻进去到柜台都有点困难。
不过他终究还是办到了,“少女乃女乃呢?”
伙计看了他半晌,“你谁啊?”
他不怪这工人有眼无珠,真的……他没耐心地一掌大力拍在桌子上,“我是白四少,快说,少女乃女乃在哪里?”
“她……少女乃女乃她……她回家了。”
哇咧!白季悠无力地滑下柜台,奔跑一天的结果,她竟然回家了。唉!是无缘相见,还是她算好了时间避不见面?
蓖了顶轿子,白季悠卖力地搧着扇子回家,回到家门口时就问看门的人:“少女乃女乃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跟二少爷、三少爷在账房商量事情呢?”
怎么独独少了他?
他顿觉不快,琦琳该不会把二哥和三哥看在眼里,而把他踩在脚底吧?这么想着时,他又急匆匆地冲到账房,就看见琦琳与二哥、三哥就着桌上的册子,面色凝重的相望。
“你们已经亲眼看到白云山庄这几年的惨况了吧?你们再这样随心所欲下去,白云山庄这一百多年的基业会毁掉的;生为儿子,就算你们不致力于让山庄发扬光大,也不要当个散尽家财的败家子。”
白季悠缓缓地走近,甩开他的扇子,刻意摆出一贯风雅的姿态。“妳的意思是家里的情况很不好啰?”
黑琦琳的身躯明显的一僵,却偏偏不回头看他,语调也明显冷淡一些。“没错,白云山庄目前负债一万两。”
一万两?
“开玩笑。”他呵呵直笑,“我们白云山庄占地数亩,别说拥有田地数顷,店家也多达数十间,就算吃三辈子也不会倒,怎么可能负债一万两。”骗他没有常识啊!
她看着老二和老三,像是说给他们听似的。“屋子再大,需不需要整理?整理是不是要花人事费用?而且不光是要整理,蚂蚁会来侵蚀木头,飞蛾会来沾惹锦绸,所以还要整修。至于那些田地,无人耕种的就没有收入,但我们却得为这些荒地付出田税;就算有人耕种好了,连着几年气候不佳,农作短收,如果我们强要那些佃农贡献租金,不是要他们的命吗?所以……”
她清了清喉咙,似乎有些难以启口,但还是期期艾艾的说了:“爹……已经三年没收租金了。”
“什么?”三个兄弟同时大叫。
三人的脑子里都有同样的想法,难怪爹前些日子总是愁容满面,老是要他们多为山庄想想,帮帮他分忧解劳,还要他们娶媳妇生子,让他老年可以快活一些。
原来爹在做烂善事。
三兄弟若有所思的对望一眼,白仲俊、白叔杰叹了一口气别开脸。
白季悠坐下来,支着头看着故意不看他的黑琦琳,“原来家里的情况真的这么糟。”
“是你们太不注意了。”她责怪着,可是眼光还是刻意避开他。
白季悠故意靠近一点,凑到她面前,“那嫂子建议我们兄弟该怎么做呢?”
黑琦琳不自在的移开身体,“多花些心思在生意上头,不要让爹费心,另外也不要再任性了,能为老人家乡想想就多想想。”
他悠然一哂,“现在有嫂子在就够了,妳一个可以抵得过我们三个。”
她怒气冲冲的瞪向白季悠,“四少爷,你好大的志向,这辈子就想靠我这么一个女人?”
他发现,自己顶喜欢她生气的样子。“妳也爱做不是吗?”
黑琦琳气得拍桌子,“谁爱做这种苦差事,我是不得已的,你们这样一个个不知长进,一个个贪图安逸,你们想要随性而为,执意要逍遥快乐,但你们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不,你们不知道,不清楚,自以为家财万贯,所以钱花得理所当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家里的情况已经陷入危机。”她说得胸前起伏不已,那种激愤的口气,让他觉得她不只在说他们三兄弟而已。
白季悠抬起手阻止正要发言的二哥,继续低声激怒她,“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还有田地可卖,落魄不到哪里去。”
黑琦琳最受不了这种富家子弟的想法,“是不是田地都没了,还有朋友、还有亲戚可以倚靠?”
姊姊当初偷偷把房地契交给白伯豪时,也是这样天真的跟她说。
“告诉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但没有朋友,连亲戚也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