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从没见过有哪个男子可以有着如此迷人的微笑,那种优雅的气质令人一见倾心,很自然将他视作朋友,于是也就无所隐瞒的回答:“她姓藤真,藤真夏子,后来嫁了人,随丈夫姓千寻。”
“千寻?!”风间夜眸中的异彩再次闪动,唇边漾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意。很有意思不是吗?千寻夏子,千寻雪樱。
“夏子就是在这家医院里去世的啊。”中年妇女回头看看医院的大楼,长叹一声,“真是遗憾,她走时只有二十多岁,还很年轻。”
“她的丈夫呢?”风间夜追问。
中年妇女皱着眉回想:“好象在她去世的前半年也过世了,当时她走的时候我们都说是去追随千寻先生了。他们生前夫妻感情很好的。”
“他们没有孩子吗?”风间夜再问。
“好象有一个女儿吧?”中年妇女再次回想,“应该是个女儿,我还记得那女孩的名字似乎是叫……雪樱。白雪的雪,樱花的樱,是她母亲起的。”
于是,风间夜唇底的笑意更缥缈了。他以极温和、极优雅的姿势向中年妇女躬身,由衷地说出:“感谢您的指教。”
…………
并肩站在新宿的车站站台上。风间夜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在想什么?”千寻雪樱好奇地发问。很少见他会保持如此长时间的沉默。
“我们也许应该留下来。”他说。
“嗯?”千寻雪樱不解。
“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是吗?”他说。
她却笑了:“怎么?有挫败感?你从没有经历过失败吗?”
他依旧认真地说:“但我们其实并不是没有线索的,不是吗?”
她一震,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夏子。”他静念出这个名字,如他所料的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种惊惶的神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夏子?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急急地辩解,恰巧车已进站,停在他们面前。门开了,她刚要抬脚迈上,却被他一把拉住,拉回到月台的后面。
“你干什么?”她怒而质问,“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听她解释,一径将她拉出车站。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夜晚中的新宿御苑是个疯狂的世界。风间夜似乎感染到了空气中那股张扬的气息,拉着她在人群中的急速地穿插奔跑。
“你究竟要干什么?”她愤怒地想挣开他的手,却又一次失败。他握得太紧,像是怕遗失掉她,决不肯放松半点。
一路奔进一个偏僻的小巷中,他终于停了下来,努力喘着气,调匀呼吸,身体刚刚康复,他本来不适合做剧烈的运动。但这一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有人在跟踪我们。”他方才作出解释。“在月台上,至少有十个以上六神会里的人。”
“如何呢?”她哼笑,如果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绝不会逃跑,“是来要我的命的?这又不是我第一次遇到想杀我的人,更不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是大哥下的命令,他们可能会一直追逐我们下去直到你死!”黑夜中他的眼睛中有着难得一见的寒光。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她突然问出的这句话令风间夜有点错愕。细细思量片刻,他郑重地回答:“我不会。”在她有些讶异的目光下,他继续说下去:“如果你是因为轻生而死,我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不爱自己的人是不配被人爱的。”
他说得很冷硬,在他一贯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中,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冷意。她在一瞬的讶异后忽然笑着明白了,再温柔的人原来也是有冷绝的一面。在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庞下,有着一颗坚强而决然的心。其实他是在鼓励她热爱生命啊!她心头又浮饼一缕淡淡的微酸。这个傻瓜,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她早已经不会有爱了的这个事实呢?无论是爱人,还是被人爱,都与她无关。即使是自己……她也不屑去爱了。
两人的沉默与伫立已经使得追兵从后面赶上了。风间夜继续拉着她一闪身躲进一家舞厅中。
舞厅里到处是人,听不见彼此说话的声音,音乐声震耳欲聋,所有舞池中的男女都沉浸在疯狂的音乐情绪之中。激光激光灯忽明忽暗,到处都是人影闪动。风间夜拉着她从前门绕道侧门,穿了出去。
罢出门,千寻雪樱就立刻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逼近。回眸间乍然看到有个人影正在向她逼近。她本能地从衣袋中掏出枪,但就在即将扣下扳机之时,却被风间夜攥住了她的手,“别开枪,我肯定他不会伤害你!”她看了他一眼,收回手。而风间夜对那人冷喝一声:“站住!”他的神情骤然变得威严难犯,气势咄咄逼人。那人果然被吓住了,不敢再靠前一步。趁此机会,风间夜一抬手,叫过一辆出租车,两人便上车而去。
…………
风间夜将千寻雪樱带到一处小家宅院中。这里平静宁和,没有任何人影。
“这是我私人的住宅,去年高兴时随手买的,连我哥哥都不知道。”他拉开盖在家具上的白布,家具果然很新,像是从未有人用过。
“这世上没有永远守住的秘密。你刚才阻止我杀了那个人,很有可能他已经跟到附近来了。”千寻雪樱的脸上罩着一层青霜。
风间夜微抿着唇角看着她:“你在为我阻止你杀人而生气?”
她冷冷的说:“我一向不会放纵任何危险的举动。但你却令我破例!”
他站在那里,直面她的眼睛,肃然地回答:“那是一条人命。”
她却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扬着眉冷笑出来:“哈哈,真是好笑,没想到这种话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耶稣吗?还是上帝?”她故意作出一个夸张的手势指着他,如念台词般冷幽的独白:“夜之子,乘着夜色而来的死神之子,挥动起死神的双翼,带你飞向天国。这句美妙的小诗难道不是为你而写的吗?看看你这张天使的容貌,对于那些该死的人来说,谁会相信你竟是魔鬼派来的使者呢?”
她的讽刺与挖苦几乎刺穿了他的心,残忍地让他的心滴出血来,但他还是保持着一贯平和的声音轻轻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该死或是不该死,即使有,这个标准也本不应该由我们制定。一个人的罪孽或是功过,应该交由上天评判。我们之所以说他该死,不过是要为我们的杀人寻求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他悠然的声音中那巨大的沉重似要压垮他的整个身体,倚靠在墙角中,他的唇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多杀一个人,手上便多一份血腥。其实我们早已变得血迹斑斑,罪孽深重了。”
她被他的话说得浑身微微发颤,默默地探询着那张凄绝的脸,忽然觉得在他的心底所潜藏的那份近乎悲壮的伤感似乎如沈大海,深不可知。
就在她迷惘之时,他悄悄走过来,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在她耳畔叹息着低问:“樱子,我究竟还可以爱你多久?”
她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是感到他语中那浓重的哀伤已经贯穿她的整个身心,令她一点一点的碎落,就像雕落枝头的樱花,一切都归尽于风中了。
…………
风间家族的祖宅。
风间长次冷峻的表情从未有今天这般的阴郁。冲着坐在对面的儿子风间日向,他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开口责骂:“笨蛋!为什么没有按我的意思把他关起来?如果让他们早一点分开,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