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鸿听得脸色忽白忽青,突然双手掩面,转身飞奔下山,她身后的诸多随从侍女也紧随其后,瞬息之间,守望峰上变得空空荡荡。
“没想到风流倜傥的慕容公子原来也是个铁石心肠。”宫瑾忽然打趣。
慕容雨满不在乎地一笑:“我的情只为一人而动,没有那么多颗心分给别人。”他说这话时眼睛仍然看着君碧幽。这一回君碧幽没有避开,只微笑着回视着他。
爆瑾心里酸酸的,眼前一双璧人俪影双双,而他自己倾注在君碧幽身上多年的感情已顿觉无望。于是也不准备再呆下去,转身欲走。慕容雨又叫住他:“你就没有什么话可留下的吗?”
爆瑾停住片刻,背着身回答道:“烦你转告红袖帮,就说我黑鹰门如今羽翼已丰,不屑于再去争夺那些弹丸小地,叶帮主可以放宽心继续去做她的正派掌门。至于京城里的那个人,也烦你转告,今生我也决不会再去见他,请他也放宽心吧。”说完便率人而去。
“都走了。”君碧幽微叹着:“但愿他们真的能想通。”
“会的,”慕容雨也叹着:“千般烦恼无尽处,相逢一笑泯恩仇。他们就算今天不能明白,总有一天会懂的。”
第九章
慕容雨因为此行是受皇帝所托,所以他先赶回京城复旨,于是君碧幽与他再从临城出发,两日内赶回了京城。
从皇宫中出来之时,可巧听说明枫也于昨日进了京,为与辽国谈判之最终结果向朝廷复旨。
慕容雨便去会馆看望了他。
当他初见到明枫时,几乎吓了一跳,几个月不见,明枫已明显憔悴消瘦下去。最要命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似乎消沉到了极点。即使见到慕容雨,仍是毫无喜悦之色,懒懒地打了个招呼便罢,与平日生龙活虎的样子判若两人。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慕容雨一坐下就皱眉问道。
“什么样?”明枫犹自不知。
慕容雨道:“你就不曾照照镜子吗?看看你自己都颓废成什么样儿了?为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
“什么也不为。”明枫略显烦躁。
“为了银萝吧?”慕容雨一语中的。
“你少管我吧。”明枫饮了一口酒,“你不是也曾为了君碧幽而一天到晚板着张臭脸给别人看吗?”
“这么说的确是为了她啦?”慕容雨不在乎他的不善,反正他现在正春风得意,有佳人在怀,不怕被奚落以前的旧帐。“你最近又见过她了?”他继续问明枫。
明枫仍是饮了一口酒,这回却不说话了。
“恕我直言,你对她的身份看得太重了。她就是个辽人又如何,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在情字面前何来国籍之分?”慕容雨好心劝解。
“我所想没你所说的那么轻巧!”明枫霍的站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又坐了下去,隐忍着说道:“你知道我家连续三代是朝廷的武将,与辽人作战打交道已有数十年之久,不仅是百姓将士身受其害,就是我家也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上面原本还有两个哥哥的,全是在与辽人作战之时战死沙场。我从小听到的,都是父兄精忠报国的故事,我从小也只有一个信念:誓与辽人拼尽最后一滴血也决不投降放弃。现在,你要我与一个辽女相好……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慕容雨正色道:“不是我要你去与她好,你还没搞清楚,是你自己在心里已经有了她,却总是在抗拒自己的想法,结果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而已。”
“我不可能喜欢她的!不可能的!他们辽国,尤其是那些贵族,没有一个是好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你别瞎误导我了。哈哈,呵呵。”明枫的声音似哭似笑。笑过之后,他的神情更加委顿,迷茫着说道:“她走的那晚来找我,她一直在不停地问我为什么不说话。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知道以后还会在战场相见,明知道两国从此变得友好和睦只是一种妄想,我怎么可能真的若无其事说什么‘一路保重’?一句告别的话难道就对她真那么重要?她越问我,我就说不出来。最后,她终于哭着跑出去……”明枫一顿首:“是,我是很心痛,但我没办法。谁让她是个辽人,倘若她只是一个清州普通的女孩子,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想,她真是清州的女孩子,说不定你今生也未必会见到他!”君碧幽不知何时走来。立在他面前。“我早就看出她对你一往情深,而你却从不理会。你把女孩子的心看得太简单,太坚强,却不知你在伤人的时候也已经伤害了自己。”她轻轻叹着:“她所要的,不过是一句最简单的承诺而已,而你却吝于对她说出任何一个她想听到的字。战争,只是那些在国家中所谓最至高无上的一群昏聩发动的一次不用他们亲身参与,却由他们亲手操控的血腥游戏。你又何忍将这份沉重的罪责完全加诸在她这么一个如同百合花般纯洁善良的女孩肩上?只因为她有着那么一副被你视作暴戾的血统?还是一个令她生来具有、无法抛却的身份?你可知道,你的沉默与退却已经撕碎了一个最美好的心灵,而你的冷眼与挖讽更玷污了她最高贵的灵魂!我若是银萝,绝对不会再与你纠缠下去,因为你实在不值得一个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孩去珍惜敬爱!”她最后长叹道:“相爱之人,为何要给自己凭空制造那么多的艰难?多走一步,不就海阔天空了吗?”她说这话时眼睛看向慕容雨,明显在话中也暗指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事情。
慕容雨了然的一笑,击掌道:“碧幽说得太好了!这篇言论简直可以入史书一撰!也真要庆幸你非银萝,否则我就要与明枫大打出手了!”
“少贫嘴了。”君碧幽嗔道:“咱们先走,让他一个人静下心好好想想,或许他自己会悟到什么,反而比咱们这样浪费口舌好得多。”
“有道理!”慕容雨挽着君碧幽潇洒而去。
明枫独坐院中,表情凄然无语。次日,明枫应召入宫,在那里再度碰到慕容雨。慕容雨并未刻意的看他,只与皇上开怀谈笑着,但这反而让明枫更加不自在。似乎那笑声中有某种难以言明的深意与他有关。
“不知万岁召臣来有何旨意?清州那边还需要臣赶回去。”明枫与皇帝的关系只是君臣之间,远没有慕容雨那般放肆无拘。
皇帝笑道:“最近清州局势稳定,全赖你和明老将军忠心护国,朕甚感宽慰,日内便会有旨意下发嘉奖。但现在朕还有另一件事等你去办。”
“请皇上吩咐。”明枫躬着身,头也不抬。
皇帝依旧笑得和蔼可亲,从身边拿过一张纸,道:“昨天辽国有信使前来,说是他们辽主的三公主即日将与诘莫利亲王的儿子成亲,希望我方能派一名使臣参加婚宴以表天朝风范。正巧听慕容雨说你和他们三公主是旧识,又刚刚与他们谈判完,乃是最合适的人选,朕就决定此行派你去了,婚宴完毕你可直接返回清州,不必再回来缴旨了。”
明枫从始至终如根木桩般戳在原地一动不动,待皇帝把话说完,他依旧木木地站在那里,身子俯得更低,几乎看不到整张脸,然后就听到他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臣……遵旨。”
出了皇宫,慕容雨亲热地凑上前来,暧昧地笑道:“恭喜你啊,荣升钦差了,该称呼你一声‘钦差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