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瑾冷酷地笑着:“他是你的父王,可不是我的。”他一昂头,阻住皇帝后面的话:“我从出生起就未曾见过他,我只知道他是一个让我母亲伤心断肠的负心人。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寄人篱下二十载?背负着这么多沉重的压力到现在?你是好啊,生来就是皇子,而后是太子,高高在上,万人仰慕,老的一死你就登基做皇帝,这天下,这江山,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而我呢?我有什么?我连母亲都不曾见过,连一声爹娘都未曾喊过。你生长在锦衣玉食之中,舒舒服服地做你的太子、你的皇帝,而我现在所掌控的一切是靠我自己的血汗、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打拼下来的,我的辛苦谁能体会?我就是不服,凭什么你就可以在万人之上,而我就偏只能做个一方霸主?我就是不信,若我做皇帝就能比你差?!”
“你恨朕,恨咱们的父亲,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到这里来就事评理,而不应该使用暗杀这种最为人不齿的手段!”皇帝也动容了,“朕知道你自小甭苦零丁在外漂流有你的委屈,所以一直也想补偿。朕已决定下诏追封你母亲为太后,倘若你愿意,朕还可以下旨封你为王……”
“你算了吧!”宫瑾再冷笑,“我才不稀罕你那个什么破王爷的头衔呢。我也不要你的任何封赏,否则将来一想到我手边的东西都是你‘赏’给我的,我就忍不住要把它们摔个稀烂!所有的东西,只要一沾了你们皇族的手,都会有股子腐臭的味道!”
皇帝压抑着怒火,问道:“那你究竟想怎样?就是想要朕的命吗?”
爆瑾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要你一无所有!”
“欺人太甚!”皇帝霍地起身,浑身微微发抖,怒道:“宫瑾,不要以为朕心中有愧于你就会处处迁就你。更不要以为朕顾念手足之情就不敢动你!”
“请便。”宫瑾双眼一闭,一副无所畏惧,悉听尊便的傲样。
眼看两兄弟已势如水火,慕容雨忽然道:“皇上,不如暂把他压监待审,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听出他话里有话,皇帝略微平静了一下心情,再看看下面那个兄弟,这么多年流离在外,今日终于重逢却搞成这种局面,心里一阵难过,无奈地挥挥手,道:“罢了,你看着办吧。”
“臣遵旨。”慕容雨微微拱手,看到宫瑾倔傲依旧,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爆中发生的一切君碧幽还一无所知。第二天她起床后才发现慕容雨和慕容如风等人都不在屋中,心里不禁十分奇怪。倒不是因为他们的集体失踪,而是奇怪他们走得悄无声息,好像有意在避开自己。正自疑惑,却见他们一起回来了。
一见君碧幽,慕容如风先低声对慕容雨道:“你自己和她说吧。我和若烟先回去了。”
“什么事?”看到慕容如风与冷若烟明显是故意将慕容雨单独留下,她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慕容雨斟酌了一下,还是直言相告:“昨晚宫瑾在大内被抓了。”
“为什么?”君碧幽大吃一惊。
“因为他意图行刺皇上。”慕容雨的回答让君碧幽几乎没站住,晃了一下扶着身边的石桌才重新站稳,只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慕容雨也不再对她掩饰,便把宫瑾的出身及他与皇帝,他母亲与先帝的恩怨纠葛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君碧幽听后仍是如堕梦中,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在冷香殿。当然比天牢好多了,是皇帝命人单独给他准备的一间屋子。并未给他用刑,只是防备他再度有所图谋所以上了一副脚链,我临走前点了他几处穴道,封住了他的内力,估计他是跑不出来的。”
君碧幽深深望着他:“这些天你在外到处奔波,就是在忙这件事?”
慕容雨点头道:“是。”
“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君碧幽忽然从心底升出一股怒意,有点恨他一边在抓自己的朋友,一边又对自己有所隐瞒。
慕容雨也不避闪她近乎凌厉的目光,坦言道:“因为他与你家交情匪浅,我不得不有所顾忌。倘若告诉你实情,就算你肯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也难保你不会去质问他。万一打草惊蛇,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你口中所谓的大事是什么?就是抓到他?”君碧幽再问,语气明显有些不善。
慕容雨道:“不完全对,是在他做案时抓到他。”
君碧幽冷冷道:“你既明知他会做出这种事,为什么不去拦他?让他一错再错?”
慕容雨道:“我是他什么人?我说话他就听了?他心中的仇恨并非一天一朝积成,我只不过是个外人,没资格让他听从我的劝告。”
他说得的确是实情,君碧幽一时语塞,呆呆地回想起小时候和宫瑾一起生活的片段,一阵心痛袭来,于是低声问道:“他,会被怎样量刑?”
“这要看皇上的意思。这是他的家事,也是国事,我不好过问。不过按律法来说,他若弑君,就是违背天理人情,大逆不道,罪在不赦,按这个罪名让他死十次都够了。”
君碧幽有些诧异地瞪着慕容雨,从他冰冷得近乎无情的语气中头一次觉得他并非自己心里最初所认定的那么简单,那么超月兑于尘世之外,那么的——无所挂怀。那种坚决的神情,仅仅是因为宫瑾行刺的是皇帝,还是因为皇帝是他的朋友?头一次,她感觉自己对慕容雨还很陌生。他远没有慕容如风那么纯真清澈,如一池湖水般一目了然。慕容雨更像一片海:蔚蓝的湖面,起伏的波涛都在强烈吸引着你欲投身其中。但若真的跳下去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是溺身于浩瀚的海洋中如鱼得水?还是会迷失于其中,不辨方向?
“带我去看看他。”她静静地说,“我希望我能说服他改变想法。”
慕容雨无言的点点头。这的确是他把宫瑾现状告诉君碧幽的最终目的。
在大内的深处,有一座被遗弃很久的内殿,屋子很小,本来是作为囚禁被贬嫔妃用的冷宫,但此刻被禁锢在里面的却是一个男子:宫瑾。
此时本来是春天,外面都是春暖花开,却不知为何君碧幽一踏到这里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几乎比在幽罗城中给人的感觉还要寂寞凄清。殿外没有任何的花草树木,只有杂草丛生,连墙皮都已月兑落,到处都在显示这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君碧幽独自走进去,终于见到枯坐在窗边正发着呆的宫瑾。她颤抖着声音轻唤了一声:“瑾哥!”
爆瑾回过头来,看到她的那一刹他的眼中发出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苦笑着:“他们到底还是把你叫来了。”
君碧幽几步走过去,附子握住那双脚链,忧郁地问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爆瑾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淡淡道:“做都做了。何必要问为什么。”他晃了晃那副脚链,嘲讽着:“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得到皇上赏赐的东西。”
君碧幽的眼眶微微发酸,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放弃吧,瑾哥,为什么偏要与皇帝为敌?先不谈你们的血缘之亲难以分离,就是单论实力你也不可能是他的敌手。不要给自己一条这么艰难的路走。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值得你去做。”
爆瑾冷冷道:“我决定了前面的路怎么走,就不会再回头看。我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怯懦害怕。我认为是对的路,就一定要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