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心中之焦急更胜于明月受伤,一把扶住她叫道:“银萝!你怎么样?”
“没事!”银萝苍白着脸咬牙回答,一伸手,楞是生生将箭拔出,然后大声对对方的领兵之人叫道:“二太子在哪儿?我要见他!”
那个头领听她说的是辽语,便是一愣,下令停止放箭,但黑暗之中他看不清银萝的脸,便问道:“你是谁?妄想见我们二太子?”
“混帐!”银萝忽然大声骂了一句:“你敢这么和我说话?等我回头告诉二太子,叫他砍了你的头!”
这句话不只惊住了辽军一方,更是惊住了明枫等人,明枫惊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银萝也不回答,喘着气悄悄对他道:“我用话安抚住他们,你们趁机就跑,千万别管我,我就算被他们抓住也不会死的。”
世事转瞬即变,辽军的罢手却为幽罗城中尚未撤退的死士们创造了最佳时机。他们原本是要在放完火后就撤离战场的,但因坚守着一份守护城主的职责而又追了过来,恰逢城主受伤,诸人受困,立刻过来救险。他们人人都是黑衣劲装,黑布蒙面,又都是一身的好轻功,接近之时悄无声息,待到辽兵身后,人人剑锋一闪,便有数十个辽兵之首落地。
慕容雨也正巧赶到重围之中,见这大好时机便拉着君碧幽先行掠过众人,明枫欲抱起银萝往外冲,明月又无法行走,为难之际,银萝拼着力气猛将他推开,大声道:“别管我,你走你的!”紧接着有辽兵围上,将二人隔开,明枫欲再返身救她已是难于登天,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只盼她真的不会出事,唯有顿足一叹,架起明月也蹿过敌营。
奇怪的是,在他们的后面似乎传来慌乱的人声,好像有什么重要人物到了,而辽兵并未再全力追赶他们,竟渐渐回撤,聚集回刚刚银萝遇险的地方。
明枫回首看去,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
虽然天黑,但清州守城的将士还是认出了明枫,立即为他们打开了城门,待他们进城之后城门又立刻紧闭起来。
明枫一刻也不耽搁,直奔清州城内的将军府,明翰岳对他的平安返回也甚是惊异,但他向来沉稳持重惯了,见到儿子只淡淡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明枫率先问道:“城外的辽兵是怎么回事?”
明翰岳浓眉紧蹙,“我带兵多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怪事。辽军此行甚是周密,围城之前我居然未收到一点线索,一夜之间清州就变成了人家的囊中物。不过他们对我还是很忌惮,至今未曾攻过城。”
明枫再疑问道:“咱们城里的信鸽难道就没有试着往外放出去吗?”对于在城外慕容雨的解释他只能赞同一半,就算辽人当真功箭之术惊人,可信鸽毕竟是久经训练的珍禽,若是白天忌惮辽兵不敢放出,难道夜间就不能飞出城去报信吗?
明翰岳听他提起信鸽,沉稳的面容竟也有了一丝微微的变化,恨声道:“辽人最可恶就在这点,他们在攻城之前就已经派细作悄悄混进我们的军营之中,放药毒死了所有的信鸽。”
明枫听后甚是愕然,与辽军作战十数年,从未见他们如此巧心策划过一件事。看来果真是慕容雨所料的,辽军此行并非只是图谋清州这一小小的弹丸之地,而是有着更大的企图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见老将军板着脸问女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过不许你到军前来吗?”
明月素来最怕父亲,此刻更是不敢多言,只呐呐的垂手肃立。明枫其实也未搞懂妹妹的来意,但在父亲面前还是要为妹妹说两句好话,便道:“她本来是和慕容雨一起去玩的,后来收到一封西夏的密函,不放心这边就赶了过来。”
“什么密函?”明翰岳问话的同时明枫已将信递了过去,明老将军看完信后面无表情,并未发表任何的意见,反问道:“你刚刚提到慕容雨?他人呢?”
“他的一位朋友在和我们闯辽营的时候受了伤,慕容雨进府后便先带她去医治了。”
老将军点点头,道:“要好好照顾他和他的朋友,慕容家与我明家有恩,不能让慕容家的人有半点损失。”
“这个孩儿知道,一会儿就过去探望。现在只想与父帅研究退敌之计,估计慕容雨那边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事最好,你随我到后堂去,刚才众位将军正在那里与我研究敌情。”
明枫领命随父亲一起走进后堂,但他却估错一点,君碧幽所受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慕容雨刚一进城就发现君碧幽呼吸微弱,脸色一反常态的铁青,便知道她不是受了什么外伤,而是内疾。于是也顾不得和明枫解释,便在进入将军府后匆匆与之分手,将君碧幽安置在一间屋内,欲转身去找军医。
君碧幽虽气若游丝,但神志极为清醒,强挣扎着拦阻道:“别费力去找别人了,我自己能治。”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从中取出一粒药丸服下,然后盘膝运功,自行调养。
慕容遇见她运功的样子更是惊诧,问道:“你中毒了?”
君碧幽点点头,无力答话。
慕容雨大惊,知她现在无法开口,便以掌抵住她的后心,将一股真气源源不断输送至她的体内。在他的催动下,毒气很快被从君碧幽的体内逼出,待看到她吐出一口毒血后慕容雨才略感宽心。
君碧幽终于调养完毕之后,她的唇角忽然泛起一丝笑容,清幽幽道:“这个下毒人的心还不够狠,下的分量很轻,否则我早就没命了。”
“是谁干的?”慕容雨的脸色一点不比君碧幽中毒时的颜色好。
君碧幽只浅然一笑,似乎并不想追究,道:“都过去了,反正我也没死,相信他(她)也只是一时冲动,以后未必敢了。”
慕容雨瞪视了她半天,然后一语不发,袍袖一甩,甩门而去。
君碧幽在屋中苦笑着摇摇头。
明月刚刚准备在府中人为她安排的房内休息,慕容雨就走了进来,她有几分惊喜,却见慕容雨铁青着脸,神情甚是吓人,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但还是强挤出笑容道:“雨哥哥,你来看我吗?我的脚已经好多了,多谢你惦记。”
然而慕容雨却并没有问候之意,只扫了一眼她的脚,道:“随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接着就转身而去。明月虽想拒绝又迫于他强硬的语调不敢违背,只好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慕容雨曾来过这里一趟,对府中的格局尚还记得,便领着明月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花园内站定下来。
明月低头揉着衣裙的一角,嗫嚅着问道:“雨哥哥,你,想说什么?”
慕容雨现在的神色已比刚才略缓了一些,听到明月的问话,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柔和的问道:“明月,我认识你有多久了?”
明月一怔,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怔怔的回答:“有九年了。”
“九年了吗?我认识你有这么久了?我自己都快记不得了。”慕容雨慨叹着转过身,留给明月一个背影,仰天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朋友之间贵乎‘知心‘,我自问自己对朋友已经做到这一点了,也料定我慕容雨所交之人必都是坦坦荡荡,心如明镜的君子,怎奈我原来是自恃过高,交错了朋友还蒙在鼓里,可悲可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