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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雨幽兰 第1页

作者:洁尘

前注

河西,主要指兰州黄河以西的千里河西走廊的广大地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使其成为陆路丝绸之路上连接中原文化与西域诸国的孔道和咽喉之地,汉唐期间其他经济发展、文化活跃。随着佛教的传播与兴盛,特别是魏晋南北朝以来,河西地区成为我国北方佛教和佛教艺术比较发达的地区之一。就现存的石窟数量而言,大小约有20余处之多;就其分布情况来看,大多在丝绸之路沿线重镇敦煌、酒泉、张掖、武威等地附近,交通不十分便利,但也能到达的祁连山境内的悬崖峭壁之上。河西地区的石窟不仅数量多,开创历史较久,延续时间较长,并以其规模的宏大、内容的丰富和独特的民族风格等方面的优势,在我国石窟艺术宝库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历来为世人所重视和称颂。

——选自《梵工艺苑》

第一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

一辆双马马车正不急不缓的行进在黄尘漫漫的古道之中。今日的车中之人自然没有当年王维被排挤出京时的抑郁与激愤。看那赶车人一脸的严肃与沉稳,像是受过严格训练。而车中人已坐了几个时辰,仍是毫无声息。若不是车帘时时被从里掀开,恐怕要让人误以为车中原本是空无一人呢。

“城主,前面就要到了。”赶车人恭恭敬敬地向车中禀报着。

车里隐隐约约地传出“嗯”的一声,算作回答。声音很轻,很低,几乎分不清是男是女。

又走了一段路,小车停在一片废墟一般的古城前。

在残阳的斜照下,断壁颓垣被黄沙侵袭多年的残破景象十分凄凉。唯有城门高耸,似乎还在诉说着它曾拥有过的辉煌与繁华。

“城主,已经到了。”赶车人下了车,谦恭地站在车边等候车中人的反应。

然后,一只纤细柔美的玉手轻轻拨开车帘,从车中走下一个紫衣少女。乌发如缎,明眸如水,绝代丽色固然令人惊喜,但那近乎神圣的尊贵之气则更令人敬仰。肤如白雪,似乎是因平日少见阳光使然。

少女站在空城前,仰望着眼前这片景象,慨叹般的微颦双眉。而后对那赶车人道:“你先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跋车人连忙称“是”,退到了一边。少女便独自一人信步走进古城之中。

这里本应是浩浩敦煌的一点,古城始建于晋代,外表看似城,其实是一座祭拜神人佛祖的大石窟,只是由于战乱、更朝换代等等的世事变迁而渐渐被废弃,再加上这里本就是人迹罕至的地区,所以会来这里一游之人近年来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少女走进城中,才发现这里原来大得超过她的想象。从东面走起,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却还没有走到头,城中的墙壁及洞窟中到处都刻画着栩栩如生的神像佛画。遥想当年,这里也必然有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可惜都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比较深的洞窟,少女好奇地走进去。里面很黑,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壁画。但令少女惊讶的是,在洞之深处,竟还有一个人。

那人手持一盏烛台,正在细细地观看洞中的壁画,少女进来时他就似乎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什么都不说,看得正入神儿。

少女更好奇了,就走了过去,站到距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

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少女隐约看到墙上画的是一男一女二人正坐在一株树下弹琴。内容简单,但笔法细腻,线条流畅,情趣盎然。那人看得如此出神,大概也是为这幅画的画技高超所折服吧?

忽然间,那人退后一步,对着画朗声吟道:“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少女万没料到那人竟会突然念起诗来,有些错愕,那人却似在对她说话一般问道:“你看这画如何?”但他又不听她的回答,而是以一种很兴奋的口吻道:“若不是我坚持要来,恐怕就要被你害得遗恨终生了!”

原来他是认错人了。少女忍不住低低一笑,那人听出声音不对,这才回过头来,两人乍一碰面,都惊怔住了。

男子的惊怔主要是因为他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会是一名绝子。在如此昏暗的洞窟中,几乎要怀疑自己眼前的事物是否虚实。

而少女的惊怔则是因为他的脸——他的脸,俊美卓绝,眸光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清澈明亮。但这并不是使她惊怔的真正原因,而是因为他的相貌实在是像极了一个她所熟悉的人。

男子先开口道歉:“抱歉抱歉,我以为是一位和我同行而来的朋友。错认了。”

“没什么。你朋友也在这周围?”少女微笑着问道。

“是啊,”那人笑得也很友善,“但他不喜欢看这些东西,所以一个人四处闲逛去了。”

两人很有默契的同看了一眼刚才都在观看的壁画,又同时笑笑,少女看着他手中的烛台,道:“看来你此行倒是准备充分。”

男子笑道:“我一路都要准备着,怕错过什么没看到而要抱恨终生。”

这话他刚才就已对那个他假想的朋友说过。少女不禁又好奇地问道:“你喜欢看画?”

“喜欢看,也喜欢画。博采众家之长才能变为一己之用嘛。”男子说的很随意,但少女看他的架式,似乎他所做的并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难得会有人喜欢看这里的壁画,少女问道:“不知你可曾去过文殊山的千佛洞?”

“当然去过!”男子的眼睛仿佛更亮了,露出兴奋的神情,“何止千佛洞,还有万佛洞,简直让人流连忘返,难以忘怀。那年去看的时候,我真想住在洞中再也不出来了。后来还与一帮朋友在文殊山上醉酒三天,几乎一醉不起。”讲到激动处,忽念起岑参曾写过的一首诗:“酒泉太守能剑舞,高堂置酒夜击鼓。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琵琶长笛曲相合,羌儿胡雏齐唱歌。浑炙犁牛烹野驮,交和美酒金叵罗……哈哈哈……”他居然大笑起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对那些佛像简直是一种罪过。”

真是个性情中人,君碧幽暗暗评价着眼前之人。禁不住接话道:“其实做人本就应是随性而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泥胎终不过是人做的,若被这些死物束缚住了手脚,活得岂不无趣?”

男子听完她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是没想到能从一个女子的嘴里听到这番言论。惊讶的表情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深合我心”般的赞许。

此时从外面又走进一名年轻的男子,看到洞中竟还有一名女子,不禁十分讶异,道:“雨兄,怎么……”

这位被称作“雨兄”的人哈哈一笑道:“我刚刚还把这位姑娘当作是你了。”

几人一同走出洞窟,回到阳光之下,少女这才又重新审视起那位“雨兄”:看他一身的白衣,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更加相象,只是他的外衣特别宽大,尤其是袖口肥硕,颇有晋人之风,眉角飞扬,神采奕奕,腰间并未悬挂任何的兵器,而是一管晶莹通透的碧玉长箫,气质很是洒月兑,飘飘然恍若世外之人。

这副打扮她似乎曾经听人说起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而他身旁的那个男子,看上去似乎要更加年轻一些,虽然外貌俊俏却极英武,一身着简朴的深蓝色便衣,但颇有军人之慨。手中长剑乍看上去并不起眼,可光亮的剑柄则预示着剑的主人一定是经常使用起它,更令人不敢小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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