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心电感应也愈强。”他的回答令伊丽模不着头绪,又停顿了一会儿。
“这么晚了,有何贵干?”约拿问。艾莲则扣起衣衫。
“我想,艾莲可能在你那里。”
约拿仿佛被泼一盆冷水。“找你的。”他把话筒交给艾莲。
艾莲吸口气,接过话筒。“哈罗,伊丽,我正在告诉他米契的情况……还没有……”为了避开他询问的目光,她干脆把眼睛闭上。“我会的,伊丽,我们只是不小心把话扯远了。”
约拿扬起一道眉毛,艾莲则胀红了脸。“我保证,一挂电话就立刻告诉他……晚安,伊丽,明早见。”
约拿替她将话筒放回架上。“告诉我什么?”
“有点复杂。”
“用我们都听得懂的语言,以不超过三个音节的字眼,慢慢说。”
她不常听他讽刺人,一定是她处理得不够周全。“我为伊丽的打扰道歉。”
“没关系啦,道什么歉。”他的声音如扁轮胎在碎石路上滚。“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又不敢开口?”
她站起身。“你不能跟我回去,约拿。”
“为什么?”他冷冰冰地瞇起眼。
“别想歪了。”她弯身拿外套,明显的使他暂时分了心。、愤怒、恐惧,三种感觉集中在一起,实在难受。
她心目中最冷静、最随和的人,何时变得如此固执?“你不能体谅我的苦衷吗?”
约拿两手抱胸:“你倒说说看。”
“明天的玫瑰园典礼结束后,米契就要回旧金山。”
“我想也是。你要我在回程的飞机上,假装不认识你?”
“比这还复杂一点。”
“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她不喜欢他唐突的语气、他的冷淡和他的疏远。“约拿——”
“别再卖关子了,艾莲,把你和伊丽的计划说出来吧。”
“米契要住我们的房子。”
“‘我们’指的是你和我,还是你和米契?”
买房子后不久她就认识了约拿,他们一起参与整修的每一个细节,因而房子可算是她和约拿共有的。可是他那充满敌意的话语,着实伤害了她。她踱步到门边放钥匙的地方。“你知道答案的。”
沮丧加上恐惧,使他更加口不择言。“我以为我知道,但那是在你丈夫死而复生前。”
“前夫。”她喃喃低语。
“你知我知,”他三大步走到她面前,“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你已不是康米契的太太?”
她被困在他和桌子之间,虽然两人身体未接触,她仍可感觉到他的力量。见识过他昨晚在床上的表现,他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的态度,已不再令她吃惊。
“一等他复原,我马上告诉他。因此,我想请你先搭机回旧金山,把你所有的东西搬出房子。”她急急地说,仿佛一刻钟都容不下他。她用手捧住他的怒容,请求他谅解。“你一向都是很善解人意、很有耐性的,约拿,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吗?”
见鬼的善解人意,见鬼的有耐性!他狠狠攫住她的唇,把怒气发泄在她唇上。
她被吻得天旋地转,生怕发软的膝就要跪倒,赶紧抓住他的肩,让热火继续燃烧。但没一会儿他就放开她。她颤抖着,仰脸注视他,毫不掩饰绿眸中的困惑和渴求。
“我要你牢记我们在一起的感觉。”
不等她回答,他主动替她开门。“你最好回房去,否则我会克制不了原始本能,把你绑在我的床上。”
他把艾莲推出去,紧紧关上门,把她一人留在走廊上。
第七章
要他把个人物品搬离艾莲的房子,约拿原本就万般无奈,在他踏进满室阳光的卧室时,更觉得难以下手。
这里是他第一次装修的房间,是艾莲第一次接纳他感情的定情地。晨雾消散,阳光从帘子透进,中央的花边铁床和床上的镶边枕头,勾起他甜蜜的往日情怀。但此刻回想起来,却是甜中带苦。
他收起挫败的情绪,将抽屉里属于他个人的衣物用品全塞进衣箱。他盯着艾莲的结婚礼服,挣扎许久才决定让它摆在原位。她只叫他拿走他的东西,没提到礼服。她没提,是否意味着她已忘记它的存在?如果她这么容易就忘记结婚礼服,是否也会很快就忘记他,忘记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别胡思乱想了,”他喃喃自语,与化妆镜里的自己怒目而视,“她因为承受着太大的压力才忘记的。”他随手按下化妆台上的喷雾器,熟悉的香气牵引他的感官神经。他低咒两声。
他关起衣箱时,暗地立誓,绝对不能失去她。康米契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但同情并未给他想要就要得到的权利。现在,艾莲是约拿的。要他弃械投降?门儿都没有。
他收拾完毕,站在房门前,对这间他投注无数的爱与心血的卧室,作最后一眼的视巡。他脑海突然浮现一幅刺眼的画面:一个星期日早晨,米契与艾莲在床上……
他想到一个主意,虽然很可能会激怒艾莲,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管它呢!他放下箱子,卷起衣袖,开始干活儿。
情场如战场,是不讲风度的!
一周的光阴,稍纵即逝。其间的细节,待日后再去追忆吧,能见到总统的机会毕竟不多。可是那天她因失眠,加上懮虑过度,整天心神恍惚,能得体地响应总统的亲切问候,已经很不错了。
玫瑰园典礼为配合米契的体检而延期。典礼一结束,他们便立刻束装返回旧金山。
米契因服药的关系,在飞机上一路昏睡,艾莲则心事重重,坐在另一侧的伊丽也不太说话。这两个曾亲如母女的女人,似乎渐行渐远。她们关爱米契的心情一致,但角度不同。伊丽嘴里不说,但艾莲感觉得出,伊丽仍认定她是米契的老婆。
飞机一降落,米契就醒了。“艾莲。”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在这儿,米契,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已经返抵旧金山了。”
他眼神呆滞,神情茫然地望着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旧金山?不是贝鲁特?”
“不是贝鲁特。”她与伊丽交换一个眼色。“你一定在做梦吧?”
米契抚着自己的脸。“我是在做梦。”艾莲同情的眼神令他痛心;历历在目的遇劫景象,令他不禁起寒颤。
艾莲看着前夫的表情,心酸得想掉泪,但她硬是忍住。虽然米契还没把五年来囚禁的点点滴滴告诉她,她也能猜出个一二,哪个人质的故事不会让她不寒而栗?她痛苦地闭起眼睛,与他额头对额头地靠着。
“一切都过去了,米契,你已经平安回到旧金山的家。”
“家?”米契深吸口气,使自己镇定,然后靠回椅背,努力从恶梦中完全清醒。他最吃不消的莫过艾莲同情的眼神。“跟我太太,我的艾莲。”他注视她长久,再看向窗外。飞机正缓缓滑向终点站。
艾莲低头解安全带,避开伊丽探询的目光。
他们一离开停机坪,一群等候已久的记者媒体便蜂拥而至,猛劲儿发问。米契站在入境室的门边,阅读国务院稍早交给他的简短声明,艾莲则烦恼着要如何避开这群人。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一名航警靠过来,通知她说她哥哥在私人休息室等他们。
“对不起,”她打断米契的回答,对媒体记者说,“我丈夫身体欠安。他既然已发表过声明,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米契似想反驳,她把背包移到另一个肩头,挽着他穿过纷扰不休的人群,随航警来到休息室。此刻再没有比见到兄长更快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