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喊一声,双手连忙抓住枝干,可惜为时已晚,加上手里的竹篮阻碍了她的行动,手一松,身子立即从树上滑下,摔落至地面后,又因是斜坡地形,使得夏玉娃连人带篮一路滚下山坡。直至撞上了底端的土堆,这才停止滚动。
夏玉娃疼得五官揪或一团,狼狈不堪地挣扎起身,岂料左脚才一踏上地,随即又痛得倒下。
天啊,她扭伤了!她忍住痛楚,瞪视着已肿得像包子般大的脚踝,她果然是流年不利、倒楣透顶。
望着已近全黑的天色,夏玉娃不忘收拾着地上散落的药草,将之重新放入竹篮中。接着撑起身子,咬着唇,几乎是半跳半跛地往回走。
在另一方面,慕容飞云在厅堂上,不时地望向门外,不停地踱着步,烦躁的心怎样也无法平静下来。那个丫头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去?竟然天黑未归!
一向气定神闲的他现今却为了那个小丫头搞得心急如焚,等会儿她回来,若是没给他一个好解释,那他非得好好打她一顿不可。
此时一旁的封青黎开了口:“你说过她曾遇袭?”
慕容飞云神色一凛,回想起那日四名黑衣人毫不留情的攻击,若是玉娃再度被他们找上的话……老天!他蓦地心口一窒。
玉娃遇害的景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窝!他简直不敢想象。不行,他一定得出去寻她。
主意一定,才正要踏出门的慕容飞云,却讶异地见到夏玉娃头发凌散、浑身都是泥巴,又脏又乱,步履不稳地出现在门口。
“你……”他说不出话来。
“飞云。”她可怜兮兮地轻唤,扑进他怀中。
还是他的胸膛最温暖……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他皱紧了眉头。
“我的脚好痛……”她哭诉。
慕容飞云一把打横将她抱进屋,安置在椅子上。
月兑下她的鞋袜,当他发现夏玉娃左脚踝红肿不堪时,他不禁厉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玉娃瑟缩了一下,轻声道:“我帮涵心姊姊采药,不小心摔了下来。”
慕容飞云眼一眯,更加疾言厉色:“你只会替别人惹麻烦而已吗?”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我只是想采药……”惹麻烦,她为谁惹了麻烦来着?
慕容飞云一向从容的笑脸不见了,他脸罩寒霜,吐出口的话句句冰冷:“你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你明知自己有仇家追杀,却仍不知轻重地外出,万一又被敌人找上,你要怎么应付?你以为你真能如此幸运,每回都逃得过吗?再说天色已黑,你自幼在山上长大,难道不知入夜后的山里有多危险吗?而你却还在采那该死的药草!”
“飞云,够了。”封青黎淡淡地阻止他,“玉娃的伤要紧。”
他看着慕容飞云反常的态度,当下便明白原来好友已对玉娃动了情。二人相交多年,对彼此的脾气自能掌握几分。
飞云虽常摆出一副笑脸,但却让人难以捉模他的心思想法;因为他虽是脸上在笑,可不代表他的心里也在笑。很可能他上一刻还笑脸以对,在下一瞬间便取人性命于无形。
因为对一切都毫不在乎,所以他脸上的笑容也不变,完全的游戏人间。然而一遇上他所真心在乎的人事物,那张笑脸面具便再也戴不住了,正因为太在乎,所以更害怕失去。
夏玉娃感激地对着封青黎一笑,并将竹篮递给他。
“这些药草先拿去煎吧!封大哥,小火慢熬,五碗水煎成一碗,这药可帮助涵心姊姊恢复元气。”
“好。”封青黎接下药草,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恐怕这回飞云的怒气不会那么容易平息。罢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封青黎提着竹篮转身离去了。
夏玉娃目送他离开,慕容飞云则一旁嘲讽地道:“人家可是有妇之夫。”
“这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她回嘴。
他八成是吃错药,今儿个才会胡乱骂人。
“是吗?”他冷嗤,“那就别对人家投怀送抱!自己的行为要检点些,别不知羞耻!”
夏玉娃一听气极,“我何时对封大哥投怀送抱……”忽地,她住了口。
是那时封大哥答应以兄妹相称,她一时忘形……
“怎么?想起来了?”慕容飞云讽笑的神情更明显。
当他撞见她抱住封青黎的情景时,一股突生的怒气让他的情绪一直紧绷着,加上她又夜归、弄得一身是伤,让他又气又急的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我与封大哥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别瞎说。”
面对他那样的误解,不知为何,夏玉娃的心中隐隐作痛。
不想再面对他,夏玉娃愤而跳下椅子,结果扯动了伤处而失足摔下。
见她的脚踝更形肿大,慕容飞云一颗心再度揪紧。他居然还未替她疗伤,该死!
正要上前扶她起身,却被夏玉娃不领情地推开,“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慕容飞云看她强忍住痛楚的苍白小脸,真是又气又心疼,说话的语气不禁严厉了些:
“你到这时候还在使性子,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她难道不知道他有多担心吗?
经他一吼,夏玉娃委屈地红了眼眶,“我就是爱使性子、就是任性,你管得着吗?要是封大哥,他才不会这样说我,你简直莫名其妙。”
什么嘛!做什么这般凶?连师父都未曾这样骂过她,他凭什么?简直就是可恶透顶!使劲挣月兑他,夏玉娃泪眼模糊地硬是站起身,逞强地跛着伤脚,负气地夺门而出。
正在气头上的慕容飞云并未阻止她的离去。脑中只回想着她方才的话--
要是封大哥,他才不会这样说我……
“该死!”他神色阴郁地用力一击桌面。
他失常了!为什么?多年来的江湖历练,使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对于情绪的控制,更是收放自如。在浪子神医慕容飞云脸上所呈现的,永远是那抹不变的笑容;他一向相当满意自己的伪装。
如今,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全盘崩解,他动怒了?!他甚至已记不得,上一回在人前显露出真正的情绪是在多久以前,她对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
“玉娃呢?”因听闻两人的争吵声,故而前来探视的封青黎问道。
“走了。”慕容飞云沉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走了?”封青黎淡漠的语气略微上扬,他挑高了眉,有些不敢置信。“她的脚严重扭伤,你居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黑夜的山里游荡?你……”
他们两人怎会闹得这么僵?
慕容飞云强压下心底的不安,仍面不改色地道:“她要的可是关心她的封大哥,不是我!”
封青黎微微一怔,怎么将矛头指向他?他又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心里只有涵儿一人……他忽地灵光一闪,莫非飞云撞见了下午的那一幕?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飞云自傍晚起就不对劲的原因了!封青黎失笑地摇头。
这小子!亏他享有浪子神医之名,竟连自个儿动了真情也不自知,果真是当局者迷啊!
“我猜,你定是误会了。”封青黎叹口气,他没料到自己竟是他俩失和的导火线。“我去向她道谢,感激她救了涵儿一命;她对我说,她没有任何亲人,想与我以兄妹相称,我同意了,她兴高采烈地抱住我,喊了一声哥哥……”
乍闻此言,慕容飞云震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天!他误解她了!顿时所有的不安和愧疚全数倾巢而出,排山倒海地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