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运动都无法避免伤害的,那就不要运动啊!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是会减少受伤的可能吗?”即使明知,已经没有愤怒的立场,但她还是忍不住,看着少年与“那个人”何其相似的面孔,她控制不住地任由积压在心底的话宣泄爆发:“瞿永靖,你忘了你哥他是怎么……”她说不下去了,喉咙一阵翻滚,眼里却已经逼出了灼人的泪花。
“抱歉……”少年歉然地望着她。
“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因为我知道小心姐受的伤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更重啊……药石无医。”少年抬起沉重的视线,望向那个爱过哥哥,也被哥哥深爱过的女子,“可是,明知道前方的道路有障碍,也还是想要跨越它的时候,也是有的啊。”不绕开那些有可能受伤的事物,而是超越它,克服它!
并不是每个赛车手都会受伤……可是他相信,每个赛车手的家人,却都早已经受到伤害了。但是很无奈,除了抱歉,仍旧没有办法说出其他的话。
就像那一年,哥哥站在河边,他那比任何人都更要了解的哥哥,即使有多么想要追上去拉住心仪的女子,却终究只能转身而去。
有许多事,比如梦想。无法放弃,超越一切,独立存在于某个特殊的领域。
“哥哥,曾经和我说过,爱上赛车的他,绝对不要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少年轻轻地说:“因为他知道,那样子,一定会害那个女孩子为他悲伤……但是……他还是爱上了你,任性地纠缠着你。我想,恋爱这种事,其实和赛车一样,总会让我们在意外之处受伤吧,但是……”他望向掩面坐在一旁的女子,深深地望着她,希望她能够了解,“但是人们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另一个人……因为那些真正让我们动心的事物,是根本无从闪避的。小心姐,我哥他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只爱赛车不在乎你。他,是很爱你的……”爱到即使明知会伤害她,却还是没有办法轻易放弃。
在日本古代,有一个很著名的案例——大纲分裂!
两个妇人争抢一个孩子,于是大纲说“你们来抢夺这个孩子吧,谁能抢到,谁便是孩子的生母。”其中一位女子看到孩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就松开了手。于是大纲便判松手的女子为孩子的母亲。但是,至少瞿永靖认为,真正的母亲是绝对不该松手的!不管是抢夺也好,撕成两半也好,对于自己的孩子绝不放手的人才是真正的母亲!爱情也是这样的……
即使知道会给另一方带来痛苦,也不愿轻易放手的理由,并不是出于自私,一定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无比自信地相信,自己才是最爱对方的那个人,相信只有自己才能给对方带来真正的幸福……
所以哥哥才一直都无法痛快地作出抉择吧。
纵然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看到横亘在他和孟小心之间那堵无法穿越的墙壁,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还是任性地选择爱上她,是的,瞿永明,就是这样的男人呀……
“不要说了,”她哭泣着阻止他,“为什么还要让我遇到你们……还要让我去想这些过去的事……”她明明一直努力忘记的。对,一直那么努力的。可是越是想忘记,就越是在一遍一遍地重新记忆……
“不知道啊。”少年苦笑,“或许,是哥哥的意志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让他转到小心姐所在的医院呢。一定是哥哥让他来替他向心爱的女子说出一直没有讲过的话吧……看起来潇洒不羁的哥哥,也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话啊……
“你的伤……”虽然一开始就该问这件事的,孟小心却觉得格外难以张口。
“可能好不了了。”明白她的意思,少年先平静地说了,“不过,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露出微笑说,“我就在等待奇迹。”
“为什么执迷不悟到这种地步。”她恨恨地咬牙,握手在旁边的桌案上一砸。永明是这样,少华是这样,永靖也是。
“小心姐也是啊。”少年悉犀一切的黑眼睛仿佛察觉到她的想法般的闪耀着火花,“对某个人,某件事,喜欢的心情,一定是同样吧……”
“我才不喜欢。”她下意识地再次反驳。
“我知道。”少年微笑,“哥哥也一直知道呢……”
心里忽然有某个地方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她急急地站起身,向外匆匆跑了出去,不敢去看身后那张和永明何其相似的脸。那会害她想起,想起最不该被想起,也是束缚她到如今的一幕……
在那一年的河边,听到她说“我是真的讨厌你”时,永明悲伤的样子……
停留在那一时间段的永明,永远都会是记忆中被定格的样子,而渐渐长大的永靖则会越来越像永明。然后,超越他的时间,变成他无法触及的未来……
“护士小姐!”活泼的声音陡然响起,唤住在廊上漫步神游的她,她掀开眼帘,偏头望去,身边是一对漂亮到极点的美少女。其中捧着大把藤花的长发少女正微笑着问:“请问,瞿永靖的病房是哪一间?你知道吗?服务台那边人实在太多了……”少女娇憨灵媚地眨着大眼。
心里闪过一丝诧异,她问:“你是……”永靖应该没有妹妹,那难道是女朋友?
“是……”女孩子露出复杂的神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掩饰性地拨着头发,“嗯,是,是朋友啦。拜托你帮忙一下,就说段小松想要见他,看他肯不肯见我。”
“咦?”为什么会是这种不安的神态呢?她试探地问,“好的,那个,他难道还会不同意见你吗?”这已经不是作为护士的自己应该问的了,但牵扯到永靖……她会有些好奇。
“难说哦。”女孩子脸色青青的,“他会受伤,是我男朋友害得。”
“呃?”
难道是藤秀荣?永明收过的那个徒弟?回忆着适才永靖说过的话,她迟疑地接过少女手中的捧花,示意她先坐在一旁等一下。走在通往病房的路上,孟小心苦笑着吁了口气,怎么今天一直都在遇到和过去有关的人。
就这样去而复返,总觉得有点尴尬。她把花插入瓶中,故意忙东忙西的,一边瞄着少年的脸色。伤口恢复阶段见客应该是没关系,但是这么特殊的客人,她又怕会刺激到他的情绪……
“永靖,有个女孩子想要见你。”看他好像很平静的样子,她才小心地说出口,“她说她叫段小松。”
“小松?”少年放下手中的书,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可以啊,让她进来吧。”
“不要紧吗?”她呆呆地问。
“嗯?”轮到少年愕然。
“没、没什么。”她不自然地扭开门把,现在自己只是护士,不能试图以其他身份来干预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只是……面对着永明的弟弟,她实在无法做到完全漠不关心。
所以,在名为段小松的少女进入病房之后,她忍不住悄悄地站在门外。一旦永靖有什么不对劲,她觉得这样比较方便。
结果听到的交谈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这个女孩子竟然是来央求永靖去宽慰那个害他变成这样的人!隐隐的怒气在孟小心中点燃。就在她想要冲进去时,却意外地透过门缝,先看到永靖温柔而清爽的笑脸。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呆怔在门边。他明明和永明一样,很爱赛车的。怎么可能去原谅害他再也无法赛车的人呢。为什么呢?她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第一次发觉自己似乎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了解这些玩车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