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夹马肚,挥动战旗向前方冲去。
“贞德大人!请等一等!”嘉恩焦急地追上去,“对不起,大规模平地作战很混乱,您留在后面好吗?”
“说什么傻话啊,雷蒙和大家都在前面,我怎么能当缩头龟。”小小的脸孔一扬,她倔强斥驳。她的身份是救国天使,如果她不能战斗,还有什么会被允许留在查理身边的理由和价值呢?
“万一出事就不好了啊!”说话的同时,嘉恩的马已经与她并行,他挥舞长枪挑开了几个冲到贞德身边的英军。
“你怎么开始用长枪了?”她奇怪地问,记得他明明是用剑的啊。
“我、我私底下向雷蒙大人请教的。”望着前方为数众多,明显是有备埋伏在这里的英军,他越发地担心,青白不定的脸颊突地泛起红晕,急切地转头向贞德低语:“对不起!贞德大人!如果您一定要到前方,那请让我与您共乘一骑!”
“为、为什么?”贞德结结巴巴地问。
“我、我……”猛地将涨得更红的脸垂下,“失礼了!”骑术精湛的嘉恩双臂一撑,一个跃身横跨,稳稳落在贞德的马上。
“对不起,但是这样,我可以更好地保护您!”不敢碰贞德的腰,他用两腿夹紧马肚,保持住身体平衡的同时双手握紧黑色长枪,警戒地环望周边。
还好寒星是匹上等良驹,这两个人的体重又都很轻,并不影响它的奔跑速度。
贞德单手勒缰,怀抱战旗,白色骏马银色盔甲与飘动的旌旗形成战场上疾驰的流星,所过之处无不惊起一道炽艳的炫光,紧跟在贞德身后的士兵们便如慧星巨大的尾翼,以无比强大的破坏力摧毁一切阻挡道路之人。
英军们畏于贞德的传说,都并不愿与她正面交锋,少数持剑上前企图伤害她的士兵也被嘉恩手持长枪飞舞出的锋利光轮消灭殆尽。
突地,身畔响起一声闷哼。
“怎么了?”她连忙后仰看向身后。
“没事,”嘉恩甩了甩左臂流出的血,并不在意地冲她安抚地一笑,“小伤口啦。”
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是小伤口……她心里迅速漫延起歉疚的情绪,一定是被她拖累的。连忙稳定心神,抽出腰间的佩剑,自己是统帅,怎么能总让下属来保护自己呢?她也要变强,也要加入战斗啊。正巧身侧就有一个刚狼狈地被法军打下马的英国兵,看来毫无防备的后背正对着她,只要这样再补上一剑,就可以把他解决掉了……
提起剑向他刺去的瞬间,却不知怎么犹豫了起来。手竟然发颤呢……怎、怎么会这样没用?
就在情绪陷入微妙的短暂犹豫的缝隙间,毫无预兆的,那名英军如忽然意识到身后有危险般地,猛然一个翻身,距离如此接近,他单手攀上贞德的马,借力一撑,轻盈的身体竟在空中跃起,居高临下地向着贞德的颈部刺下电光火石的一剑!
身体骤然被人按向马背,接着有什么柔软而沉重的东西覆盖在她的身体上,听到急促强烈的心跳声传来,才知道那是某人的胸膛,而那些湿湿温温的艳红液体是什么……
瞬间,战场上的风也静止了。
彼不得去看那个一击之后便凌空翻身行走如飞的英军高手,慌忙向她跑来围成保护圈的法军士兵的脚步她也听不到。事情全部发生在以秒记时的单位里,贞德水蓝色的眼睛惊愕不可置信地望着流满双手的鲜血。
那不是她的血,而是此刻倒在她怀中的男子那由后背刺穿前心被贯穿的伤口中如泉狂涌,无力阻止只能任其流失的汩汩生命……
在危急时刻,把她压倒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保护了她的生命,自己却再不可能;睁开眼睛的嘉恩……
“嘉、嘉恩?”声音发出后才感觉到是多么的嘶哑与惶恐,颤抖着伸出被染红的手去拍他的脸颊,神经质的嗓音如干燥的机器声带,怆然重复:“你、你不会的……不会的……”
而手掌抚模的脸庞却怎么也不肯再次睁开双眼,连一句遗言都未能说出……
战斗何时停止,她不知道。
雷蒙何时来到她的身边,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一直紧抱着嘉恩,呆呆地一再重复着相同的话,反复拍打他的脸,不停地擦拭着他的血。
围成保护圈的士兵们让开道路,雷蒙纵马来到她的身边,慢慢地伸手按在她的肩上,“贞德……”
恍惚中听到有熟悉的令她安心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惊惶地抬起头,无焦距的眼神涣散地望着眼前的黑发男子,“怎么办?怎么办?我擦不完,怎么也擦不完……”一边问着,她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被染满鲜红,原来自己的手这样脏,急急揪住雷蒙的衣角,“快、快把水拿来,我要洗手,洗完手再擦……”
“够了。贞德,”他凝望着她,半晌,伸手将她抱下马背,“他已经死了。”
“死了?”她一阵恍惚。
“不要——”凄厉地喊出声,她推开雷蒙的手,抱紧怀中的人,不准别人去碰他,声嘶力竭地喊:“你骗我!嘉恩怎么会死呢!你看!他就在这里啊!他只是太累了!一会就会醒过来,他刚才不是还和我们说过话吗?他怎么会死!不会!不会的!”反复地呐喊着,不这样,心就要碎裂要崩溃了!
“贞德!”他的双手猛地拍上她的脸,捧住那小小的脸,强迫她的视线转向自己,“看我!看我的眼睛,告诉我,我是谁?”
涣散的眼神慢慢地聚焦,对上那双澄澈美丽、宛如碧绿翡翠的眼眸,拥有这双眼睛的人只有一个……
“雷蒙……”
“对啊,”他放柔声音,“我是雷蒙,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相信我的话,坚强地面对现实,你不用自责也不要太难过。嘉恩是个军人,为保护自己的信念而死,那是荣耀且幸福的……”
“不会不会!”她猛地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
雷蒙强行抓住她的手,坚定有力地告诉她:“你低下头,看看嘉恩的脸啊!你没有看到嘉恩在微笑吗?能够保护你,就是他的愿望!嘉恩一直希望可以保护你啊!为了这个愿望,他才去向我学长枪,因为枪比刀剑长,在战场上可以不让敌人近身!你不明白吗?你低头看一看啊!”
手腕处传来炽热,一句句滚烫的语言灼烧着她的心。
而她的眼泪终于扑簌而落,一颗颗浑圆柔润的泪珠滴落下来,打在怀中已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上,她慢慢地俯身,闭上噙满泪水的眼睛,轻轻地在嘉恩的额头印下一吻。
被泪水朦胧的视线终于抬起,转至周边士兵们围成的圆圈,那一双双充满担心与关怀的眼睛都正忧虑地凝望着她呢。
“贞德……你冷静下来了吗?”
她无言地点点头。
“那我要给你包扎一下了,”他撕下衣袖一角,
“你的胳膊也被刺伤了。”说到这,细小的不安浮动心头,碧绿的眸子眯了起来,适才那名英军真的只是普通的士兵吗?一剑贯穿嘉恩的胸膛,力道之强,令被嘉恩护在身下的贞德的手臂都被刺穿。会是混入普通士兵中针对贞德而来的暗杀者吗?
思量间,手不觉重了一下,连忙收回心神,“对不起,贞德,你痛吗?”
“不痛……”低着头的女孩子静静地回答,“真的觉不到痛呢……”身体的感觉在渐渐麻痹,只有大脑异常的清晰。抓住雷蒙的衣角,她说:“教我剑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