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忘了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蹙起细眉,她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头。
他曾经对她说“见到法国的君主就可以见到他”。正因为如此,她才按他说的方法来到这里。虽然一直没有细问,不过,他应该是国王身边的亲信贵族吧。
“贵族啊……”她小声地叹了口气,把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好像是遥不可及的人呢……”如果,她能顺利通过国王的认可,以救国天使的身份留下来,是不是就可以和查理日夜相守了呢?也就可以稍微配得上他了吧……
天真的眼睛刚刚闪烁起期待的光,身后便传来叩门声。
“贞德小姐,我是布鲁克尔,前来通报陛下的圣意。”
“哦。”她急忙从窗台上跳下来,把窗子关好,慌乱地扯扯衣服,“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个高大英武的男人,穿着一丝不拘的军服,腰上配着华丽的宝剑,好像戴了头盔就可以随时上战场般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她咬住嘴唇,握紧了手心,如果……眼前这个人知道她只是个打着天主名号的骗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那把剑斩断她吧……
想想就觉得好……好可怕……
把面无表情的脸转向瘦弱的少女,布鲁克尔语音平板地说道:“陛下同意接见你,三天后的中午,在市政广场中心。”
“耶?”她疑惑地抬起头,“在外面?”
他点点头,皱起眉宇,不懂得查埋陛下为什么非要当着市民来考验这个少女,成功当然好,但是……从三十个人中,找出从未见过面的陛下,万一错了,对人民的期待不是一个打击吗?
望了望脸色发青的少女,他更加担心了。关于考验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就是这样,好好休息吧。”他转身欲出,手指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又问:“贞德小姐,你……”
“嗯?”面对这个英武的男子,她实在有些心虚害怕。
“那个……嗯……”在贞德看来是颇为奇怪的吞吞吐吐,布鲁克尔为难地挤出一句话:“陛下长得很俊美。”
门“砰”地关上了,男子离去的重重的脚步声还依稀听得到。贞德陷入毫无头绪的水雾迷茫中,“陛下长得很俊美?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很严肃的将军阁下,莫非出人意料的是个喜欢聊天的人?还是担心她见到陛下会紧张害怕?总之……
“原来,布鲁克尔是个很亲切的人呢。”
左手握拳敲在右掌上,少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得出这样的结论。
www.lyt99.cnwww.lyt99.cnwww.lyt99.cn
身着华丽的淡红色礼服,被称为真正掌握皇室重权的诺力侯爵浑身散发着高傲的威慑力,然而狭长的蓝灰色眼睛充斥着的露骨刻薄却破坏了他本该俊雅的外型,过于尖锐的视线从头到脚一寸寸冰冷的扫视,让人不觉产生出被爬虫类盯住般的不快感。
她只好垂下眼帘,盯住自己的脚尖。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本以为查理会抽空来看看自己,结果却是希望落空。说起来为什么无论是将军还是侍从都是大方地敲门进入,而同样是贵族的查理却选择跳窗子的方法并且神色诡秘、偷偷模模的呢?
“知道我来干什么吗?”站在面前的男人连说话的声调都同样冰冷高傲。
她点点头,小心地问:“是带我去觐见国王吗?”有可能的话,她比较希望是那位将军带她去呢。虽然同样面无表情但那个人却有着安定沉稳使人敬重的气质。
“是啊……”不快地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按住太阳穴,诺力厌恶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在南方论位高权重无人能出其右,连陛下都要尊敬相待的他,却要来做这种接人的侍从工作,只是把这个平民丫头带到广场的事却非要说成外人万一泄露了陛下的长相就不好了而推选他来接。嗤,陛下那突发奇想的主意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怎么可能有泄露!对任何事都采取幸灾乐祸态度的赛瑞雅会突然如此热心地提出小心设防的建议,根本目的就只是为了使他头疼嘛。
沿着地毯快步走向门口已备好的马车,完全不顾身后小女孩碎步跑着跟的辛苦。贞德这几天都是住在偏殿一隅,猛然在阳光炽亮的白天目睹周围被枝叶繁花掩映的精巧建筑不由得左看右看,觉得什么都很新鲜。
用鼻子哼了一声以提醒对方上车的诺力转头见对方依然张着小口一副天真烂漫的乡下人模样不禁有气,只好再重重地咳嗽一声,贞德如梦初醒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差点儿被今早送来要她穿的纯白色长袍绊住脚摔倒。听着侍女发出的惊呼,诺力干脆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本来就对预言传说一类飘渺的东西不抱期望,在亲眼目睹这个愚蠢的乡下丫头后,更是连半点儿可信之处都没有了。想到一会儿,法国人民们期待已久的救国天使就是以这副德性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诺力颇感丢脸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少女。
小小的脸孔、大大的眼睛、卷卷的赤金短发在阳光下泛起微红的色泽,穿着高领宽腰类似斗篷只在胸前加以直垂金线作装饰的纯白色长袍,难以数计的围观民众瞩目期待中的少女终于踏上由广场东南侧通向临时搭建台的红色地毯。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马车会在广场旁停下,因四周明显情绪激动的民众和手持佩剑维护秩序气息凌厉的皇家骑士团的存在而更让她觉得怯场畏缩。远远望过去,视力不好的她无从分辨高台上是否就是国王,而早就站在红色地毯上的接引侍者却已向她行礼示意她跟他前行。
她没有退路,只能小心地迈步跟进,然而心头一团雾水。好奇怪,为什么不是在王宫中接见她呢?而且只是见面而已却为何像是开什么庆典活动似的有众人围观?
脚下柔软的触感是绢鞋与地毯相碰发出的细小磨擦,无法直接踏在泥土上更加让她感觉不安。虽然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的确是有些迟钝,但她是要见——国王陛下耶!
迟钝地想到一国之君的威严一定比已经见过的侯爵将军等人更加令人生畏,手心不由得冒出冷汗。心突突地直跳,努力深呼吸也没有办法使它平复,声称是救国天使的自己根本是个连字也不识的笨蛋女孩,万一会考她一些很难的问题该怎么办?
只是因为查理要她这样做,所以她想都没想地照办了。一心一意地认为见到国王,被他认可,就能够与查理朝夕相处,在如此的心境下来到了这里,却突然感到让头皮发麻心悚然惊颤的最原始的恐惧。
如果……如果她不能被认可该怎么办?
看看两侧站立的高猛士兵,她脚跟有些发软,大概、大概不是被赶走这样简单吧。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使尽浑身力气。加……加油啊,贞德!你不勇敢坚强的话,就根本见不到查理了啊。查理他说不定也正在这里的某处看着你,你要让他看到你这么胆小的样子吗?咽下一口唾沫,她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左右乱看,凝住心神只望向前方。对!就把这条路当做通向查理的道路吧!
比起将面对一国之君的胆怯,比起若失败会落得远比被驱逐更可怕的下场,比起手心里全是冷汗的这种单纯的害怕,永远见不到查理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绝望。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全力奔跑回家,却目睹他翻上马背就要离开时心脏被重物击中般的疼痛,那种明明想要留住他,想要拥有他,却怎样哭喊也无法实现心愿的苍白无力感。哪一种,是自己无法忍受的呢?一定是后者吧。不然自己就不会继续一点点地向前移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