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意让自己的家园沦为战地?
元帅定定奉旨在此坐阵,招开天下第一武林大会,招拢各路人马且不论出身,参选大元第一将。此举正是为了给已经沉腐的皇朝注入新鲜的战斗力,以防御各处割地而据的草莽群雄。
这一招有效地刺激了当地百姓的兴奋神经,走入城内,凡是大街小巷,茶棚酒肆,随处可见对这场超级国擂的议论点评。有人暗暗希望真能出个英雄,大臂一伸,护住脚下这处如锦如绣的鱼米之乡。倒不是说他们就希望大元朝千秋万代,只是百姓嘛,希冀的不过是生活的宁稳,家人的平安。战争,不论在何等的旗号下发起,都是人心所不乐见的。
樱唇素口,正在轻唱——
“问西湖昔日如何?朝也笙歌,暮也笙歌。问西湖今日如何?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也二十里沽酒楼香风绮罗,今日个两三个打鱼船落日沧波。光景蹉跎,人物消磨。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砰”的一声,握在手中的瓷盏硬生生地被捏碎了。唱曲的姑娘吓得倒退几步,酒楼的小二也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客官……”怎么了这是!忙递个眼色给唱曲的姑娘,让她快走,反正这跑江湖的,挣得都是受气的钱。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嗨,没准就犯着哪个客人的忌讳了!
“没事没事。”徐达忙笑着摇头,“只是一时滑了手……小泵娘也莫怕。”
呃,小二瞠目,不由得多望了两眼那靠栏斜坐的黑衫客,手滑一下就能捏碎酒杯?没错,肯定又是个来参选第一将的明日之星。
换上新杯子,小二讪讪离去。徐达望了望草龙,手轻轻地放在他臂上拍了两下,草龙会意颔首,表示自己没事,又看向那白着脸犹自害怕的卖唱姑娘,“小泵娘的曲儿是谁作的?”
小女孩儿目光犹疑,在他们面上转来转去。
徐达笑道:“莫怕,莫怕……。”
“是……汤式汤官人。”女孩怯怯地回了话。徐达给了她一块碎银,她抱着琵琶行了个礼移到了临桌。
酒楼二层,倚栏而坐,正好可见得外面的风景。天地悠悠,云生万象……草龙的眉浅浅地在眉心结了个扣。
“朝也干戈、暮也干戈……昔日西湖、今日南柯……”
“吴王,”徐达相劝,知他有未解的心结,“今日之战正是为了他日的不战。”
“是啊。”他缓缓颔首。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只有得到天下的人才有权力改变天下,而得到天下的过程……总是难免会以付出血腥作为代价。
天下、天下……淡淡的苦味泛在口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刁蛮的谢姓女子对他的一番评价。谋反乱党,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喜欢挑大梁撑大旗,天天做着皇帝梦,天下人皆欲诛之。
是吗?原来这就是世人眼中的他。
想要笑,而落寞的笑容又好像并不适合他。杯子的碎片划入了肌肤,酒浸到血,原来如此的痛。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痛到发麻,也许这样就不会再为轻易的小伤而痛楚了吧。
“来,”他掀起眼皮望向徐达,眼瞳中已是镇静的幽深,“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是啊,他是只能论大事、言大非的人啊,面无表情,岂非正是最适合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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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段鹏翼!”
啥?负责登记的元兵皱起了眉,饱含墨汗的笔打了个顿号。怎么叫这个名字?抬头多看一眼,面前少年正笑意盈盈。
唉,这么不吉祥的名字——会断的翅膀。这就是今天第一个来登记的?真是出师不利!
“年龄?”
“十六。”
这么小?元兵忍不住再度抬首多看一眼,好单薄的模样啊。
“你,这么小就敢来抢当这个大元第一将?”他可纯粹是一片好心。
白衣少年依旧笑吟吟,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
呵呵,没错,此英雄少年正乃谢小潮是也。
天下第一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参选者要先去领得入场券,再于比赛前三日持入场券到登记处进行资料登记。登记后就要统一住人大会安排的园林驿馆休养生息,静待大会召开。谢小潮动作迅猛,一听闻开始办理登记了,头一个来报名。
“那——就请跟着这位管事去内里吧,你嘛,就住进幽篁轩第一室好了。”
“不好意思,”谢小潮微笑,“我得先回客栈扛件重要行李。”算算时间,段鹏翼被她绑在客栈已有两个多时辰了,呵呵,谁叫他哭着喊着阻止她来报名,不想想她谢小潮决定的事情,反对有效果吗?
同时在另一边的登记口——
“姓名?”
“吴芒。”
啥?负责登记的元兵皱起了眉,饱含墨汗的笔打了个顿号,怎么叫这个名字?他不由得抬头多看一眼,面前男人一身气势逼人,令人望而生寒。他缩回头,不敢多说了。
唉,这么犯忌讳的名字——朱元彰大旗称吴,你叫什么吴芒嘛!吴地有光芒吗?真是,我看你的前途铁定是一片晦暗了……
“年龄?”
“二十八。”
唉,长言道,青春年少爱追梦,怎么都二十八了还这么执迷不悟?
他可是纯粹一片好心,也不想想,这么多口子的人都来想当这个大元第一将,切!是那么好当的吗?
“好了,你就住进幽篁轩第三室吧。”
幽篁轩。
细竹风动,碧影幽摇,这里是处绿瓦粉墙的精美园林,设计得清雅宁静,的确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去处。原本是镇江富商苍家大公子苍梧出钱修葺,用做自己藏娇的金屋,此次招开大会,需要场地安排,元帅定定一声令下,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从左边数的那一排房舍,正是此次与会者住宿的地方。为防止意外,离大会尚有三天,所有人便尽数搬了进来。
第一个小室的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练功中,请勿打扰。
段鹏翼正在用一种非常怀疑的眼神注视着桌案上的那块四方砚台。据那个躺在身后大床之上呼呼大睡的人讲,每个人都有一种潜在的超能力,需要的只是适当的诱导和锻炼,只要掌握了这种技能,即使是像他这样天生与武无缘的人,也能打遍东南西北。
例如:绝招一,以眼杀人。
此绝技据谢小潮解说,就是凝聚全身力量投注在眼神上,依靠眼力隔空移物。如果这个他能学会,在比赛时,只要轻飘飘地向对手抛个媚眼,对手当即弹出擂台,他也就可胜得干干净净,潇洒啊!
练习方法,就是先移动眼前这方小小墨砚。
他已经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光景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那方砚台依然不给面子地纹丝不动。总教练本人也早已在他身后被睡眠征服,只留下可怜的他继续着徒劳的奋斗。
“没用的啦,小潮——”不甘心地转过身,想伸手去推却又凭空凝结。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闪动以躲避由窗外射人的阳光,在雪白的颊上投射翳动的剪影,她的胸膛随着口乎吸均匀地起伏,少女特有的香甜气息盈塞鼻翼……
段鹏翼的脸忽地红了,手讪讪地缩回,目光却易放难收。小潮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心,扑棱地跳了起来……
春天的午后,阳光倦倦暖暖,柔和地倾洒小室,小轩窗畔,几株细竹随风画影,投射桌面的影子摇曳轻盈。室内,雪衣白裳的少女枕臂而眠,蓝衣美少年痴痴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