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苦于怎样拒绝的玲珑不自觉地回望,正看到自家相公在人群中笑得模样怪异。
他笑什么笑,干吗一脸邪恶的样子?又在气她做事不经大脑了?那又怎样!姑娘我不是你家会扮可怜的美人表妹,你能奈我何?
冲她轻笑一声,字文靖仁决定快刀斩乱麻,差不多也该结束连日来受气包的角色了吧。一个凌空飞身,稳稳地落上擂台。
小小擂台,二人对峙。
紫衣白裳,端是一时瑜亮,竟看得老百姓们眼前一亮,同时开始犯愁。该看好哪边呢?
看客甲是比较支持那个美少年的,“我觉得还是那个英俊少年比较配我们蝶姑娘嘛。”
看客乙有不同见解,“后上的这个好,男人味十足。”
看客丙喃喃低语:“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紫衣客啊……”
看客丁心急催促:“要赌就是现在,一会儿分出胜负可就没法赌了!”
说得好!大家低头纷纷下注。紫衣白裳立时各拥有一片亲卫队。台上人还未曾过招,台下之人已为自身利益而加油叫好了。
欧阳玲珑瞪住宇文靖仁,悻悻然道:“你干吗上擂台啊!又看上这个美人了?”
还在讽刺他,得理不饶人的家伙!宇文靖仁决定给倡狂的娘子一点小小的教训。反正连日来跟她解释了那么多她也是不听,那就不说吧。
不对耶,相公的眼神变了,步步向她逼近耶。欧阳玲珑敏感地察觉危险。
“你想……”话未来得及出口,宇文靖仁大手抓上纤腰,狠狠地吻上那张刻薄自己的小小樱唇。不听说的,就来吻的吧。
“唔……”玲珑的拳头砸向宇文靖仁的胸膛,嘴巴没法说话,眼睛可还睁得大大的啊。足以看清周围一票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这是大厅广众之下啊!宇文靖仁你疯了不成!
一片寂静之后……是瞬间的沸腾。
有几个大妈受不了这种香艳境头的刺激而当场晕倒。
天啊,这是什么世道!两个男人在擂台上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惜到相爱耶。
人群中有人率先恢复理智,发出小小的惊呼:“我们的赌金怎么办?这算双赔还是双赢?”
彼不得周遭的抽气声了。玲珑被吻到快要喘不上气的刹那才终于重获呼吸的自由,双颊红得像泛起桃花。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意犹未尽的男人,这是相公?她温文尔雅的相公?竟也有这么狂邪霸气的一面呢。
“你这个多面人!”她心直口快地念出声,“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张脸?”根本就是危险分子。
“还不是你一下下地刺激我。”他想保持清水脸都要做不到了呢。忍不住小小地怪怨,“娘子大人……你多信任我一点好不好?”
绮波流转,她忍不住偷偷暗笑。原来他一直还不知道……自己早就没有生他的气了。不理他,只是故意啦。她哪有那样笨,会在他说明一切后依然不明白他的心。
双臂交加,俏脸轻扬,灵慧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大人不记小人过地点点头,“好吧,我再相信你一回。今后若有花心,为妻我可是依然不饶哦!”输入不输阵,就算心里爱你爱得要死,嘴巴上也不能放过你!
娘子……他撇撇嘴,他本来就没有花心过。
台下看客丙终于恍然大悟地拍拍同伴的手臂,兴奋嚷叫:“我想起来了,这个紫衣男人就是人称九洲神龙的柳莫天柳大侠嘛!”
“哦——”大家了然的口气,向台上投出不言而喻的目光。
宇文靖仁额头上有汗珠流出。他的一世英名啊……可以悲哀地预见,明天的江湖快讯上,首条就是——九洲神龙柳莫天实有断袖之癖。
身前“贤”妻掏出手帕,以极暧昧的姿势贴上来,给他轻拭额头,甜语如丝:“柳大侠,你怎么流汗了?”呵呵——当众吻她?不知道吃不了要兜着的人是谁呢!
双眸精光一现,迎向爱妻的挑战,反正也被误会了,就再加深一下又何妨呢。
“啊!”在意想不到的惊呼未逸出口前,他又成功地吻住了她,任她无力地一下下轻捶,他才不肯放手。天知道这个把月来他忍受了多少相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冷静地分析,冷静地解决,纵使泰山崩于前也要保持面色不变。
二十九年的人生之本,只有遇到了她,才会瞬间崩坍。
娘子啊,我眼里此生恐怕是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试问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能把我搞得头大如斗、心惊肉跳,却又能让我心甘情愿且甘之如饴?又有谁能把我平静无波的日子搞得鸡飞狗跳来增添我的日常乐趣?
吾爱吾伴,舍你其谁?对不对,我的亲亲娘子?
番外篇
八月炎炎。临安。
正午十分,市集正繁茂。
柳莫天推推头上遮阳的宽笠,薄唇微抿,形成一个无奈的弧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不能马上返家探望双亲,再模模袖中的那块烫手玉佩,他双眉微拧。
自己实在也太粗心了!
两月前他出手助了风舞镖局总镖头一臂之力,人家摆酒请他。席间又将一块玉佩相赠,感他出手相救之恩。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得暂收。
本以为只是一块玉佩,没啥大不了的。待到分别,细看才发现玉佩不但华光流彩甚为精美,图心还轻镌着“玲珑”二字。美玉流苏,细腻非常,分明是女儿家的饰物。这才忆起席间总镖头似乎提过自己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小字正是玲珑。一念至此,恍然大悟,怪不得态度那般热络,原来是起了托付之意。
这可不是好玩的。
他收了人家定亲的信物,又根本没有娶妻的意思,只好急急办好手边的事回到临安,这第一件就是得上门请罪,和总镖头说清楚,把玉还给人家。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不小心,既已收下,再去退还……免不了给那位小姐添些不愉快。
心里怀着几分歉然,不觉间步子走得也慢。女儿家最重名节,自己行为不啻于悔婚,万一那位小姐性格刚烈,做些想不开的事该如何是好……
正踯躅间,忽闻一阵笑声清若银铃。
心下忽然一动,寻声望去,心头却似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乌黑的眸子半眯,微金的视线投射顽皮,粉女敕洁白的俏脸上灵动非常的眼眸旁若无人地宣告主人心情的灿烂。那样一个素衣淡裳,却被一个笑容装点得绚若夏荷的姑娘……
柳莫天几乎是看呆住了。她被一群同龄少女嬉笑簇拥,擦身而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而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痴痴流连,脚步不由得跟了上去。并非被天香绝色的颜貌吸引,只是不觉间恋上眉宇中的那抹天真顽皮。
看着她毫不在意地把荷叶顶在头上遮挡艳阳,绾起袖子露出半截如藕的玉臂挥开毵毵细柳。虽然混杂在一群如花少女之中,却只觉她清新爱娇的笑靥格外灿烂。
一颦一笑,表情丰富。举手投足,尽是活泼无邪。好个俏如鲜菱的女子……目光随着那根拖在身后不停甩动的乌亮长辫,心头忽地浮起诗经中的一段: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唇边浮起一缕笑意,他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驻步,不再跟上。他已不是轻狂少年郎,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既然心已在怦然中陷落,那就任由它陷落吧。
那样一个女子,该是一生都看不腻吧。
信步转向那适才给她记账沽买手帕的老板,他必定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