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微弱的光芒,她看清自己身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这是一个马车的车厢,她斜倚在尉迟靖的怀中,将他当成了现成的床。
“你……”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笑脸,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怎么还和她在一起?而且他们要去哪里?
“你什么都不用问,听我说就好了,我们正朝西藏而去,那里是最后的希望,”他愉悦地笑着,眼光很温暖,“也许一切的问题,都能在布达拉宫获得解决。”
白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知不知道自己正跟一个可能会杀了他的妖女在一起,居然还笑得那么轻松愉快,好像是去游山玩水一样!
见她瞪着一双大眼,尉迟靖的笑容更快乐,“很抱歉,没有告知你就先上路了,但谁教你昏迷不醒,无法表示意见呢?你不会反对这趟西藏行吧?”他唇角上扬,道歉得很没诚意。
“我反对有用吗?”她冷冷地说。
她实在对他这种一意孤行的态度怒到了极点!难道他就这么自私,不想想如果他真的被她杀死,她的心将会多痛多苦?
“当然没用,妖怪的来处是布达拉宫,我相信那里一定有制伏它的方法,我们非去不可。”他笃定一笑,像是怀抱着永不熄灭的希望。
白玛绝望地垂下头,眼神黯如死灰,燃不起分毫信心。
“你想得太简单了。迦罗是宫里最强的法王,连他都被我打伤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觉得还有人能镇得住妖怪吗?”她眉头深锁,担心地恳求道:“尉迟大哥,我求你死心吧!不要再想办法救我,也不要再跟着我好不好?”
尉迟靖捧起她的脸,严肃地凝视着她。
“告诉我,让你离开,我就真的没危险了吗?妖经想要杀光天下间所有的人,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被它找上的。”他说。
“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只有死。”她垂着眼,幽然说出心底的打算,“既然妖经说我是命运安排给它的傀儡,那也许表示只要我一死,它就再也找不到适合的身体来操纵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无辜牺牲。”
听见她想死,尉迟靖心头—绞,眼中的痛楚激动强烈,但他紧抿着唇,压抑住翻涌的情绪。白玛没听见他的声音,忐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眼光相对的瞬间,他朝她露出一个藏着哀伤的笑容。
“也许你觉得死亡是解决一切的方法,但只要事情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准你这么冲动!”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像在呵护最珍贵的宝物,眼底深处,埋藏着浓烈的情感,“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能够收服妖经,那我会……亲手杀了你!”
白玛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怔然望着他的眼睛,在那两潭深邃的瞳眸中,她见到了沉重与伤痛。
“白儿,要我看着你身不由己、痛苦无助地活着,我办不到。我爱你,我宁愿亲手杀了你,让你的灵魂安息,也不会让妖怪来摆布你……”他沙哑地说,而后缓缓俯首,吻上她的唇。
因为爱她,而杀她……
白玛在这个吻中,尝到了尉迟晴的深情,尝到了他的温度、火热,也尝到自己苦涩的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被他吻了多久,只知道她全身都热了起来,再也舍不得放他离开时,他才撤离她的唇,抹去她的泪水。
“现在你安心了吗?”他将她拥进怀中,紧抱着不放手。
白玛晕沉地点点头,但想想不对,又立即摇头。
“妖经的力量那么强,你……你杀得了疯狂的我吗?”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心情还因刚才的吻慌乱无比,更因他的情深而心痛。
“杀得了!如果这是唯—的解决方法,不管妖经再厉害,我都会为你做到!”他是如此用力地拥抱着她,似乎要将她揉进心房的最深处,才能止住胸口欲裂的疼痛,“死亡若能带给你新的生命,至少强过成为妖经的刽子手。”
白玛微微点头,伸手搂住地宽阔的背,眷恋地偎靠着他。
她被囚禁了十年,一直生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原以为出宫能让自己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她竟成了妖怪的俘虏。于是,她认为自由对她来说根本是妄想,命运让她转换一个牢笼,仍旧还是囚犯。
但从今日起,她什么也不怨了,就算这一生没有自由又如何?至少她拥有尉迟靖的爱。当他承诺将会亲手杀了她时,她才了解这份爱究竟有多深深到不愿她痛苦的苟活,只愿她能真正解月兑。
如果此生承受了所有的不幸,只为能遇着他,那么就算再选一次,她也愿意来世上走一遭。
尉迟靖拥紧她纤细的身躯,轻叹道:“白儿,我们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赶到西藏,在这期间我决定封住你周身大穴,让你陷入不吃不喝的昏迷之中,这样一来,妖怪便无法将你唤醒。”
“就算我昏过去了,它还是能操纵我。”她秀眉轻蹙,觉得不太可行。
捧起她的脸,尉迟靖的眼光细细地滑过她容颜的每一寸,眼神恋恋难舍。
“不,这不是普通的昏迷,而是——种类似假死的状态,你的身体机能会在这段时间中完全停摆,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会消失。”一想到她将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什么知觉也没有,他就万分心疼。
发现了他的不情愿,白玛温柔一笑,纤指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假死就假死,至少这样很安全,我很高兴这个月不必担心自己变成杀人魔。”见他眼中有了笑意,她放下心来,“别再等了,现在就帮我点穴吧!”
凝视着他的双眸,她鼓励一笑,而后就在一瞬间,她感觉到尉迟靖的手指疾风一般地点上她的身体。
在轻微的声响中,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她从未告诉他,她也爱他,但随着点穴完成,她已坠人黑暗之中。
直到意识完全消失前,他温柔的眼神是脑海中最后一个影像……没关系,如果她真能逃离妖经的魔掌,她会……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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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日以继夜、不眠不休的赶路,今晚,尉迟靖终于带着白玛抵达了目的地。
斑原上的夜孤索寂寥,刀一般的冷风回旋在空中,吹得人手脚都失去了知觉,硕亮的圆月悬挂在乌黑的夜幕上,散放的寒光将崎岖的山脉勾勒出妖异的黑影。
尉迟靖让车夫等在一处游牧人的营地,独自抱着白玛,朝布达拉宫的所在处夜奔而去。为了即将确知的答案,他的胸中激荡着急促的心跳,白玛能否有救,马上便可真相大白。
他越奔越快,终于在一望无际的黑原中,遥遥望见布宫的灯火。他停下了脚步,将白玛的穴道解开,而后就这么伫立在寒风中,耐心等待着她的苏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感觉到白玛的心脏缓缓跳动起来,接着开始有了气息,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他殷切地凝视着她,见到她雪白的脸颊一丝丝地染上红晕,灰涩的双唇也拾回了光泽,当她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一般、再也不似毫无生气的死人时,她的眼皮终于轻轻一颤。
睁开迷蒙的眼睛,白玛还有点昏沉沉的,但她清楚地感受到周身环绕着的温暖;“小东西,欢迎回来。”
随着一声温柔的轻唤,她像是由幽冥之地被拉回人世似的,眼前的影像终于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