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知道从醉酒的她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但他仍问道。他对自己认真的态度摇头。
“告诉你了又怎么样?只能印证你讨厌我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之前说的话在她心底造成极大的疙瘩;她曾想过有何方法可以扭转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可是她人天生长得普通,笑起来自然就是那个样,所以她还是少在他面前自讨没趣了。
她觉得好累,想离开他的怀抱平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然而潘卓绝不容许她径自沉沉睡去;别忘了,她话只说了一半!
“你听谁说我讨厌你?”他抓着她的双肩,想将她摇醒。
“你自己亲口说的话,你都忘了?”她皱眉甩开他的双手要他别乱动她!酒精的效用好不容易减一大半,被他这么一摇,她头又开始疼了!
他扶着她双肩,看着侧着头有些神智不醒的她,思考他何时说了让她误会他讨厌她的话。不一会儿,他懂了。
“所以,那天你才踉跄跑开,即使全身湿透、衣衫不整,也要尽快离开有我在的地方?”这个傻女人,若不小心出了意外的话怎么办!幸好,她安全回到家……不敢想象出事的情况,他将她紧紧抱住!
无力对抗他有力的双臂,她虚弱地将脸埋在他胸前。他想笑就笑吧,他绝不知道她当时多难过。她甚至觉得这辈子不会有比当时还难过的时候了……可恶,他逼她想起心痛的感觉,害她又想再喝酒了!
“你为什么没听懂我的话?一开始,我的确认为自己是因为你的笑靥太过碍眼,才会蛮横地想制止你继续发出无忧的笑容;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为我忧愁、希望你只为我展开笑颜……”
他吐露自己原先也不怎么确知的心事。抚着她的背,他接着说:“知道吗,我不要你怕我。也就是说,我要你爱上我。你一定会爱上我,我如此笃定,但是那一夜你走后,我一夜难眠。”
这恐怕是他表白的极限,他自己也感到不可置信!他是潘卓绝,他理应冷酷、无情、鄙视所谓的空泛且不切实际的爱才对呀!
而让他有所改变的鲍堇璃,却没有任何反应。
“堇璃?”他唤她。她睡着了?
他拿起酒杯,带着复杂的情绪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干。继续爱怜地拥着她,抚模她的背脊,亲吻她的秀发。也罢,就让她……
“你……”
当他想让她好好休息时,她却开口发声。
“你并不讨厌我?”是他说得含混,还是她的脑袋瓜子完全罢工不运转了?她依旧不清楚他对她的感觉。只知道他低柔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击溃她心防,敲动她的心。
他轻笑,下颚抵着她的头顶,“我说过,你对自己要有自信些。”
她想摇头,但已疲累得无力动弹,“是你让我没自信的。你让我差点再也笑不出来……”她可能身在梦中,所以他才会如她所期盼地温柔待她。“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先保证,你绝不生气……”
潘卓绝合上眼,“我保证。”他愿意倾听她的心事,尤其是有关于他的。
“你还这么年轻……”征得他的同意,她于是大胆说出心中疑问:“儿子恩恩却已经五岁了,可见你很早就结婚了。你和你的妻子……你们……怎么认识的?”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他仍然深爱逝去的妻子,不可能再为其他人打开心扉了吗?可是,他大概不会回答她这么私人的问题吧……
潘卓绝英挺的眉头微微蹙紧,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她央求他父亲介绍我们认识,提出交往和结婚要求的也是她。”
他死去的妻子对他有着无可救药的爱慕,但他们的婚姻对他而言,只是一场由他单方面获得庞大实质利益的政策婚姻。
“由于她的身体不好,她父亲总是尽一切力量满足她的要求;我则视一切只是一场交易而同意娶她。只不过我们大家都没想到,她除了想当我的妻子,还擅自计划为我生育下一代;依她的身体状况她根本不可能办得到。但是她刻意怀孕了之后,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将小孩生下。”
鲍堇璃仿佛在他怀里悄悄流泪。潘卓绝突然觉得,或许他不该接近她。他这般无情的人,不值得善良的她为他哭泣,不值得她献出真心。
“结果,她如愿生下恩恩,却也失去自己的性命。”潘卓绝的身子略微僵硬,“她家里的人曾经问我,我对她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我没有回答,因此他们憎恶地骂我是冷血恶魔。”他本来就是,所以他对外界的指责丝毫不以为意。
鲍堇璃静静倚靠着他,聆听他原以为这辈子绝不可能向他人倾诉的心底话。
“对于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只觉得惋惜。”他的心肠是铁石做的,或者该说,他根本没有心。“我就是这样的人。所谓的缠绵情爱,我根本不屑一顾。我以为这世上绝不会有让我动情的人存在……”
话说出口,他的心,又为怀中的可人儿起了波涛。但对方却又没了动静。
“堇璃?”
他挑起她的小脸;她闭着双眼,呼吸平顺,这一回似乎真的睡着了。
而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对她动了情了吗?不,他那么说,只是想看她的反应、想挑动她的心,是的,他要她,但他仍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
鲍堇璃睁开眼睛时,躺在客房柔软的床铺上。她用力伸展四肢,充足的睡眠令她感到通体舒畅,没有任何宿醉的痛苦,毕竟她才喝了一点点而已。
接着她想起昨晚的事,也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身上仍穿着浴袍。她晶亮的黑瞳转了一下,走到和室前,桌上的红酒和两只酒杯证明脑海里残存的昨夜记忆并不是梦。
她快速地梳洗、更衣,走出房间。
她在饭厅找到潘卓绝。只有他一个人在餐桌前,恩恩可能还在睡;看他动作熟练,不像第一次自己动作准备早餐。
“早。”
听到他的招呼,她才恍然自己站在饭厅门前看着他发呆好一会儿了。
“早……”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但她更加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了。
“坐下来吃早餐。”潘卓绝说。不预期她会刚好在这时候出现,但他连她的份也一起准备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餐点,但由他亲手招待,鲍堇璃觉得很不好意思。
拉开他右前方的座椅,坐下后她低着.头,脸庞发热了起来。她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感觉十分别扭,只知道自己好像……好像更在意他了。
端起温热的鲜女乃,喝一小口,看他若无其事地吃着生菜沙拉,她打破沉默:
“对不起,昨天在你谈话中途睡着……”
潘卓绝瞅她一眼,“该反省的是我,有我在旁边,你竟然可以当场呼呼大睡。”
其实他不以为忤,不过仔细想想,他应该有点呕才是。
“没办法呀……因为觉得很舒服……”鲍堇璃选了和风酱,淋进由透明圆盘盛装的生菜沙拉,小声地咕哝道。他的胸膛和他的声音,都让她舒服地完全放松自己了嘛……
“你有件事瞒着我。把那件事告诉我,我或许可以释怀些。”他配合她,放慢吃食的速度。
他记得她吊他胃口的那些话。鲍堇璃将头垂得更低,实在不想提起旧事,因为那徒然印证她是个冒失的女孩;可是那又是他们相遇的经过,她应该好好珍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