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盯着廖思危迟疑了一秒钟,松手,“好,我晚点找你。”这句是低声说的,然后声音一扬,“开机啊!”
廖思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手机时,一伙人已经打打闹闹地下楼去了。
检讨写了五千字——这字数大概是衡量一篇毕业论文的尺码了。
除了检讨廖思危还写好了学生会的辞职信,本来她一心希望学生会的干事们能主动把她踢出去,现在看来人家的耐性着实比她好上几倍。
做完一切是晚上十点,廖思危拿出手机,开机。然后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它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另一张桌子上,如同拆弹队员剪错电线赶紧撤离到门后。几秒钟后手机狂声大作,不愧是诺基亚。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已经是一分钟后的事了。廖思危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巴掌见方的小匣子,一条条地读短信。最后一条是博斯的,简短有力,“给我电话,乖。”看看时间,是晚上8点52分。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廖思危犹豫几秒钟,开始拨号。
“喂,你人在哪呢?”博斯劈头盖脸地问。
“还在教室……”
“等着,马上带吃的给你。”博斯挂了电话。
收线后廖思危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一个人来吧?第二个念头是:不成!要是那样我得把苏老师也叫上,免得跟他单独相处。
棒了一分钟她产生第三个念头:还是闪人的好。
罢抓起书包,博斯推开门。
“窝到这么晚,你不饿吗?”边说边把一只裹在油纸里的烧鸡举了举。大概是饿过头了,廖思危不但没有一点点饥饿感反倒觉得那烧鸡的油直倒胃口。
“不饿,谢谢。”她厌恶地盯着那鸡。
“噢,太油腻了是吧?”博斯放下拎鸡那只手,换另一只,“那么喝点粥,还热着呢。”
廖思危往他身后一张望,“苏老师呢?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这么多东西,把她也叫来——”
博斯弯起腿顶上门,往最近的一张桌子走,“她要备课,先回去了。”
“那我也回去了,还得洗一堆衣服。”
“站住。”博斯一边摆放一次性碗筷一边曼声发令,摆完了见廖思危还杵在门口,失笑,“过来呀!没毒!”
廖思危天生是个见不得浪费的,一步步蹭过去。
博斯抽出椅子,“坐下吃。”
第8章(2)
廖思危无奈地坐下,捧起粥碗,想快点解决又畏惧于那个温度。博斯递过来一只塑料勺子,打开另外一个印着“7+7”字样的饭盒。那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中餐连锁店,供应各种港式菜肴点心。盒子里几个小榜,摆放四季豆、西兰花、牛肉和排骨。博斯把烧鸡丢到一边去,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杯女乃茶,干脆有力地用粗大的吸管戳通杯口的保鲜纸。
“那只鸡你不要啦?”廖思危看得心绞痛,真是,鸡又没得罪他……
“没事,我们那儿有微波炉,冷了再热一下。”
博斯看廖思危光喝粥不吃菜,笑了一下,“吃菜啊,吃不完也是要丢掉的。”
不愧是吃喝党的领导人,真善于一句话扼住人的要害,廖思危马上低头大吃。
“这里还有。这家粥店碗小,我买了三份。”博斯看廖思危手上那一碗见底了,“反正——”
吃不完也是扔。廖思危牢记着这一句,再接再厉地把两碗都接了过去。
“饿了吧,看你吃得这个香。”博斯骑在椅子上好笑地盯着她,“要不,那只鸡也……”
“吃不下了!”廖思危头甩了十个来回,“你干吗买这么多,多浪费!”
“真的对不起,昨晚的事。”博斯诚心诚意地道歉,“是我不好,应该想到你不会丢下那群饭桶一个人回宿舍。”
廖思危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粥,闻言突然顿了一下。要怎么说呢,也许一天来她一直在等这句道歉,可是真的等来了,不但不轻松,反而沉重得没法反应过来。
她慢慢地品味着这句话。
“让你冻了一夜,还被写检讨,”博斯越说声音越沉,“夜里面一定很难熬,我……”
廖思危头垂得很低,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刘海和鼻尖。
“我不应该让你受这种委屈。”他很后悔,“我一定是酒还没醒,才会想到什么做什么,半夜里乱跑……思危,你生气吧?应该的,我只想知道能弥补多少。”
廖思危把粥碗放在桌上,擦了一下眼眶,头还是低着,“我并没有很生气——不是说谎,当时就不生气,只是抱怨了一下,现在就更不生气了。”
“那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廖思危迟疑着没动,博斯走到她面前去,伸手扳过脸来查看,“你不生气,不生气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脸上都是什么,啊?”
“是鼻涕。”廖思危强逞着,其实哽咽到不行地说。
博斯又好气又好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有生气,只不过不是针对我。我带了醒之走,你很失望,可在你心里早就承认我们是一对了,你觉得无机可乘而且也不想钻空子,只好独个躲起来生自己的闷气,对不对?”
廖思危倒是没想到他猜得全中,霎时一点伪装的余地都没了,大半委屈,一点伤心,五味陈杂,呜呜抽泣起来,“学长你,你是想让我以后都别在你面前出现了吧,你这么坦白,叫我以后怎么装潇洒祝福你们两个呢……”
“你这傻瓜啊!”博斯叹气,千言万语都只剩这一句了,“既然知道没希望,还值得在夜里面傻等几个小时吗?零下几度呢!”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会回来……我就是觉得你不会走远的……”廖思危狠狠擦了一把脸,“我真是傻得够呛……”
博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贯不太在乎别人的感觉,是天性凉薄也好,想置身事外也罢,总之必须游离于其他人的喜怒哀乐之外。
但这世上有一种人不该被拒绝和伤害的,他们很温和,他们的爱也是恬淡轻柔的,好像博弈,好像廖思危,而自己倒好,把这样的人一伤再伤。他半蹲下来,无措地刮了刮廖思危的鼻子,把她的脸按到自己胸前。
廖思危并没有哭很久,仅仅几十秒。把脸埋进博斯怀里的时候,她就很本分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轨了,尴尬得赶紧止住眼泪。将脸擦干净后,情绪就基本上恢复过来,除了眼眶是红的外,淡淡涩涩的笑容也挂回了脸上。
博斯试着开口:“昨天就想跟你说了,可是临时被打断——星期六,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海底世界。”博斯微笑着说。
廖思危怔了一下,苦笑道:“学长你别当真,我说着玩玩的,那种地方,去一次就可以了。”
早就料到她会这么拒绝,博斯的手指“吧嗒吧嗒”地敲着桌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就当是陪我,我有免费的票,去吗?”
既然是免费的……廖思危犹豫想,那倒是不去白不去!
博斯暗暗发笑。
“几张票?”廖思危突然问,“把苏老师也叫上吧?如果只有两张,就你们单独去约会!”
“你——”典型的猜到头猜不到尾,对她的这个反应,博斯始料未及,“你就放心去吧,多少张都有。”
“好啊!那把E他们一起叫上吧!”廖思危说,“看完海底世界后一起去我家的餐馆吃饭,我下厨,让苏老师也尝尝,她前几天还赞我蛋炒饭好吃呢。”
“嗨,你搞那么多只电灯泡来干吗……”博斯下意识地随口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我这话算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