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熙言道:“皇甫远驰也死了。”他想看看这个怪人的反应,以此判断他究竟是好是坏。
那声音怔了许久才开口:“死了……死了……”忽而狂笑起来,“死得好!他该死!万雨来,皇甫远驰全都该死!
他叫完这句话的同时,洞中忽然明亮了起来。三人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看清楚面前所站之人,原是一个面容尽毁,一瘸一拐的老者,他的穿着显然不是中原地带的衣裳。他正在哈哈大笑着。
老者平静下来后,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不是他们俩,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的下场?好,死得好!你们快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啊?快说!”
他的目光,在接触到风熙言身后的皇甫心兰时,忽然面色大变.尖叫一声疾冲过来,将皇甫心兰生生扯出,拽到自己面前。风熙言因为刚才震碎巨石。受了内伤,虽然感觉到他的动作,可是身体却无法作出相对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走皇甫心兰。
老者握着皇甫心兰的肩,叫道:“月真,是我啊,我是沙乌尔啊!你还记得我么?”
皇甫心兰闻到他身上那股恶臭,简直没法呼吸,再被他紧紧地抱着,疼痛难忍,忍不住鸣鸣地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对这老鬼倒是很有效,老者立即松开手,语气疼惜地说;“弄疼你了吧,月真,这些年,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皇甫心兰抽泣着说:“你、你说的那是我娘,她已经过世十年了。”
“你娘?”自称沙乌尔的老者一怔,“不可能,月真,你才二十岁,怎么可能有女儿呢,你是骗我的吧。”
他说的月真,就是当年中原有名的第一美人苗月真,十九年前下嫁给了武林第一世家驰骋山庄的少庄主皇甫远驰。这点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事情,这个沙乌尔却不知道。还当是十多年前的时候。只听他说:“月真,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在苗疆的时候,曾经发誓要永远相守。你等着,我立刻就去杀了万雨来和皇甫远驰这两个伪君子,叫他们不敢再动你的脑筋!”
他刚要动,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他们已经死了。太好了,月真,从此以后,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再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了。”
他正要紧紧拥抱吓得脸色发紫的皇甫心兰,风熙言已经以疾风之势掠至他的身后,劈出了一掌。沙乌尔大惊失色,连忙松开皇甫心兰,等到反应过来时,皇甫心兰已被龙超雪带到一丈以外的地方,而风熙言也悄然无息地退开了。
“月真!月真!”沙乌尔朝着皇甫心兰再次冲过来,龙超雪从随身的袋子中撒出一把障眼粉,迷住老家伙的视线,带着皇甫心兰往洞外冲。沙乌尔见爱人被带走,凶性大发,正要追上去却又被风熙言纠缠住,不得月兑身,气得对洞里的物品大开杀戒。
龙超雪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把皇甫心兰丢(她的确是用“丢”的,一点不夸张)到洞外后,立刻折回去找风熙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受了伤,那老疯子神志不清,搞不好比熊还难缠。这小子的命是她的,她没让他死,他绝不能死!
风熙言原本打算单挑这个怪人,大不了拼死一战一他的内伤本来没有痊愈,现在遇上如此强悍的对手,如果自己无伤无痛的话,倒不见得会处于下风。可是两天之内跟两大高手对阵,内劲和气力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时间一长.渐觉体力不支。
而那个怪人,看他使的是万雨来的武功,显然把他当成了万雨来,不但眼露凶光.还越杀越狠,仿佛要把这些年来万雨来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耻辱全都还回去一样,拼足了十成的功力。
风熙言拔出了臂间铁环上的不回剑,那剑是楚汉时期锻造,此后又经过了六代名家的改造和锤炼而成,已达到了无形无影的境界,能随着主人能力的增强而增强,还可以感受到敌人的杀意而提升挥出的剑气。风熙言十三岁那年,师傅万雨来送给他作为礼物,从此这把剑随着他天涯海角,斩杀无数强敌。不过他也养成了一个习惯——不遇对手绝不拔剑,剑不见血绝不回鞘。
不回剑果然名不虚传,锋利的剑气将老者沙乌尔的衣衫削得片片乱飞。但是由于风熙言本身的气力已低,它也发挥不出百分之百的实力。风熙言暗自叹息,自己死不足惜,好在人生欢乐,他都—一尝遍,就此死去也可以说是了无遗憾。
只是还有什么放不下。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小鹿一样的天真无邪,脸上挂着婴孩一般的灿烂笑容,总是邋里邋遢,乱糟糟的头发,企图掩盖它本身的柔顺似的。
那一夜……若是能重新来过,他还会流连于缎子似的发,月光似的眸,山泉巨石上的缠绵……他忽然想通了一切,什么美人好酒,名声金钱,全都比不上那一夜的美梦。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告诉她:自己从来不能忘怀她的心声。自己死了以后,她应该会好好地活下去,以她那乱七八糟的性子,一定得嫁一个分外细心的丈夫才能容忍……
思绪飘飞间,只觉沙乌尔的掌风已至头顶天璇处。如果这一掌真的劈下,自己便会无知无觉地抵达阴曹地府。此时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已经逃远了吧,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刷”的一声,头顶上的掌风顿时消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老鬼,换我来跟你玩玩。”
风熙言惊怒交加地睁开眼,眼前不是阴曹地府,还是人间美景,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贱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龙超雪激战之余不忘瞪他一眼,“这声我先记下,收拾完老家伙后一起跟你算。”
“你!”这下风熙言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原有的精致面具样,可以说是气急败坏,“我费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让你们月兑身——你——”急怒攻心,他喉头一甜,几乎又要吐血,“你想气死我吗?”
“要死不急于一时。”龙超雪挥剑格开沙乌尔,拉起风熙言施展轻功往外疾冲,“你放心,你那个小美人我已经丢到安全的地方了。
谁在乎皇甫心兰啊,他在乎的是她,笨蛋!
出了山洞,沙乌尔在攀爬速度上比不过以此为游戏的龙超雪,很快便落在了后面。
罢站稳脚,风熙言支持不住彬倒在地,憋了许久的污血也喷了出来。龙超雪急忙跪在他身边,用布包里的手巾给他擦去唇角的污血。风熙言无力地一笑,看了一眼那张灰色的布,龙超雪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很久没洗了,但是该死的你现在别那么挑剔!”
风熙言不再说什么,任由她轻轻地拭去残留在唇边的血渍。忽然一股暖意窜上心尖,索绕不去。如果他们早些时间能够相知相借,现在恐怕已经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也不至于会打得你死我活,互相猜疑个没完没了。
说话间,沙乌尔已经攀上崖顶,直奔二人而来,口中狂叫着:“月真!月真!把我的月真还给我!”边吼叫达胡乱拍掌,掌风所到之处,花草尽毁;乱石飞崩。
龙超雪拔出剑道:“看我结果了他。”
风熙言按住她说:“你去找皇甫心兰,我来殿后。”
龙超雪很不屑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连风熙言自己都感到藐视,他拉下脸来说:“怎么,看不起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