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苦笑。“尹姑娘,实在不巧,最近靖府汰换了一批家丁,旧人有的走了,新人又有眼不识,请尹姑娘不要见怪。”
“岂敢,岂敢!”霜若拱手,然后推推犹如二楞子,只直棱棱痴望着水翎的哥哥鸿飞。“哥哥,叫人啊!向王爷,福晋问安哪!”
鸿飞慌忙回神,也没弄清楚哪一位是福晋,便往靖王跟前一曲膝,问候道:“王爷,福晋万福,小婿尹鸿飞给两位请安。”
靖王和福晋同时拉起他来。这同时,房里每个人的眼睛都不觉转向这位看来风尘仆仆,却仍难掩翩然风度的俊逸青年。
靖王和任昕、纤月、花绮这几个曾到过海宁的人,都相当错愕于尹鸿飞外表上的改变。在他们的印象中,他只是个经年累月缠绵病榻的病人,虽有十分的斯文,却仙风道骨,弱不胜衣,任谁都没想到,他竟会是个昂藏六尺,卓尔不群的美男子。
向日青更是傻大了眼,怎么样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如芝兰玉树的男子,会是他口中的海宁“病夫”!
一旁,心情一直随着姐姐的病情提心吊胆的镜子,一见着这位从未谋面的二姐夫时,表情一阵错愕,心头也同时震荡着一股预感——一股“好事近了”的预感。原来,这尹鸿飞果真是她先前冥想景象中,那位搀扶着二姐水翎的斯文男子。
而芹福晋看女婿,一向是愈看愈有趣。若不是因为水翅现正重病着,她定要大笑几声,以资庆贺,贺的自然是老天有眼,让她得了两个丰采裴然的女婿。不过眼前她虽笑不出来,倒也难免要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鸿飞,听任昕和纤月说起,你的病况几乎已是……医药无效,可你怎么还好端端的?并且和霜若一同来到京师?”
“福晋,这一切说来话长,请容鸿飞稍后再禀,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先救二格格。”鸿飞的语气是恭谨克制的,但他投向水翎的眼神却是急切的。
或许因为方才急救之后的药效已经发挥作用,水翎正静挣睡着,浑然不觉鸿飞的到来,可凝视着她病里憔悴的容颜,鸿飞心中不觉一紧,眼眶不觉一温。
“救翎儿?怎么救法?”靖王把头一摇。“纤月的医术,在咱们京城里不算顶尖也堪称第二,可还是对水翎这身病束手无策,鸿飞,你能有什么法子来救翎儿呢?”
鸿飞想了想,正打算禀明自己的想法时,向日青却突然的插嘴了。“王爷,福晋,想必尹公子是打算‘如法炮制’,割自己一块肉来让水翎和药丸子吃!”
虽然说得奇准,可向日青的语气却纯属嘲弄。
还不识得“情敌”的鸿飞,有些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也如玉树临风的男子,谦冲的拱手问道:“这位公子是……”霜若忙着向兄长使眼色。刚才她一进门就看见任昕、向日青、连保岳这沆湿一气的三个公子哥儿全在场,她当然怕自己的兄长吃了这几个豪门公子的闷亏。可鸿飞一向极少遇上这种场面,他又哪里懂得霜若的眼色代表什么意思?反倒是向日青不由衷的冷冷一笑,“你是……向公子!”鸿飞楞了楞,这会儿才弄懂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向日青两眼,心想:原来这就是先前与水翎文定过的达官之子!
看他穿着华贵,一脸的雍容,倒让鸿飞产生了些许的自卑心理,不过他很快的提醒自己——今日来,是为了救病重的水翎,而不是和一群豪门显贵别苗头。
心念一转,他挺客套的夸奖道:“久闻向公子气字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然后他转向自己的岳父母,解释道:“王爷、福晋,这位向公子说的没有错,救水翎唯一的法子,就是得剜出一块我的心头肉来教水翎和药吃。”
也的确是够教人震惊的一段话!房里的众人,除了霜若和鸿飞两兄妹之外,其他人皆目蹬口呆。
“我是开玩笑,你竞当真?”向日青当他脑袋瓜有问题。
“一辈子也不曾听过这么恶心的治病方法!”连保岳不敢苟同的摇头。“看来,你们海宁人真是挺邪门的!”
“连保岳连公子!这本就是个有太多未知的世界,你怎能妄断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又怎能妄断这等治病方法‘恶心’?”沉默许久的尹霜若替哥哥出头,抵制连保岳的出言不逊。
“吃人肉难道不‘恶心’?”连保岳固执的重复。
“如此说来,那种仗势欺人、啃人骨头、拿狗眼看人低的人,岂不是更恶心?”霜若极犀利的指桑骂槐。
被这么一堵,连保岳为之语塞,稍后悻悻的嘀咕:“我可没有仗势欺人,只是就事论事。”
霜若冷哼,正打算再驳他几句时,纤月却出面打圆场。“连公子、尹姑娘,关于这种剜肉治病的方子,在咱们中原确实少有听闻,不过我倒曾听说西域有些奇人异士,他们治病的方法光怪陆离,或许这剜人肉人药的法子,是那边传过来的也不一定!”
“那的确是蛮子的蛮药方,没错嘛!”不知道为什么,连保岳就是不放过任何和尹霜若耍嘴皮子的机会。
而鸿飞,可顾不得他们那了无益处的“抬杠”游戏,他的当务之急是救水翎——他挚爱的妻。面向靖五和芹福晋,他又禀道:“王爷、福晋。今日我来,井非如大格格……呢……公主殿下所说,是什么西域的奇人异士给我的怪方子,而是我家乡一位和尚师父给我的提示,当然,他就是授意我娘向靖府提亲的疯和尚。”
“既然知道他又疯又癫,你还信他?正当众人犹不可思议于鸿飞的说法时,向日青却跳脚了起来,“还有水翎也是胡涂,怎么会去相信人肉能治病这种说法?大家瞧瞧,结果呢,她反倒是病倒了!”
“可我却真的好了,是不是?”鸿飞指看目已,举自己为证。“我不敢说,我的怪病之所以痊愈,是仰赖人肉丸,可我相信——‘身是医王心是药’,我更宁可相信,我的怪病之所以消失于无形,全凭翎儿对我的一片真心,而今日我来,回报翎儿的!不单单只是躯体上的一块肉,而是心灵上的片赤诚!”
几乎每个人都在思考鸿飞的说词,也似乎每个人都为他的说法动容,唯独向日青不苟同他的说法,“哼,才说‘人肉丸’能治病,现在又连‘真心’和‘赤诚’都能列入医方,真是慌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日青,你稍安勿躁!”换任昕出面圆场。“鸿飞,有件事我倒挺好奇,你口中的和尚师父,窨给了你什么样的提示?”任昕真的充满好奇。
“记得那日昌和尚师父主动找上我的,他告诉我水翎的情况,要我竭尽所能,速速入京来救水翎,还说救水翎的唯一方,是一报还一报。”
一报还一报?众人不觉又蹙起眉头,思量着这句饶富涵意的话。
纤月首先想通。她轻击双掌,一脸恍然大悟。“可不是吗?难怪咱们使出了干百种方法,用磐了各种方剂,还是无法让水翎复无!原来制心病还须心药医”,原来,二妹子等的正是这‘一报还二报’啊!”
“月儿,你该不是说……你同意翎儿吃……吃人肉药丸’?”芹福晋为纤月会同意这样的事,显得结巴。
“额娘,若真能救二妹子,吃‘人肉药丸’又有何不可呢?”
“对啊!额娘,我也赞同大姐的说法,更感动佩服于尹公子……不不不,是二姐夫对二姐的赤诚与真心!”花绮也见风转舵的投出赞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