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是由太多因素累積,而目前他对他的未来仍没有太多的把握(把握全操控在他腿部的复健成果),于是他选择逃避她的问題,于是他又一次以温柔霸道夾杂的方式,把她納入怀抱,用避重就轻的方式在她耳畔低语:“先別管我的心情,只要再给我一次爱的感觉。”
他回答的方式令她完全沉默了,由她寂寥的眼神,莊頤知道她已经聰慧的看穿了眼前他对爱情抱持的規避态度,但她没有拒绝他那次的与之后许多次的求欢,而且,她都是以极安静一没有再强调爱人与被爱一但绝对热情的姿态回应他。
随着时日的消逝,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持平的在进行着。莊頤愈来愈觉要自己不去回应她的爱似乎相当困难,他渐渐无法漠视她为经营他们的爱情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包括协助他复健,让他生活的较諸以往舒适愜意,并对生活恢复信心等等….
愈与她相处,他也愈不能对自己否认,他这輩子从不曾想要任何东西如想要她的一般强烈,那份无时无刻存在的渴望,就像能遏止他的呼吸,撕扯他的心,也能改变他身体的基本节奏,可怕到他每次一见到她,規範自己的意志力就近乎残破。
由此可见,黎水仙对他的意义,已像静静氤氳笼罩着霧莊的霧气,那般的非凡与不可或缺了。
淑姨是眼证着他们夫妻关系改善的第一人,也是最感欣慰的人,她和莊頤、水仙,似乎都欣喜于看见日子正走向美好和諧的转机中,但好景不常,一阵阴霾早已在美妙和諧的外围形成,并很快的把风暴席捲入霧莊,以及他们每个人渐有起色的心里。
那是在水仙的父亲黎昆离开霧莊约莫一个礼拜之后的清晨,水仙由莊頤的怀抱中被突兀的惊起。
是一个很轻微但仍发出声响的开关门声惊动了她,而她虽睡意迷濛,却感觉有人正窺视着她和莊頤的睡态。她由莊頤的臂弯缓缓抬头,看到了她──一个脸孔和身材都完美如波提且利笔下美神維納斯的女人。(註:珊得罗.波提且利为文艺复兴前期的艺术家,因他的画,有人誇赞他是美神維納斯誕生的证人。)
那女人的五官细致得犹如精心雕鑿的艺术品:身材姣好曼妙得连女人看了都会目不转睛,她的头发編结得像顶皇冠繞在头上,而她盯着她和莊頤看的样子,根本不似水仙所想的窺视,而是光明正大,毫无避讳。
水仙直觉的拉高她和莊頤身上的床单,他两前一夜的欢爱是以倦极收场,所以这刻相拥的他们,犹如初生嬰儿般的原始自然。被单拉高到颈际之后,水仙犹怕吵醒莊頤的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正想问你同一个问題,你该不会是莊頤由外面打进来的野食吧?”那个“她”同样压低声音,但跋扈的语气中有相当明显的不屑。
水仙愣了愣,被说成“野食”,这輩子还是头一遭,她打脑海想蒐罗出一些关于这个漂亮女子的资料,但她的脑袋空空如也,正待反駁,另一个声音却替她出头了。
“虧你已贵为学者了,可是你演繹事情的邏輯观念还是那么差,韓雪碧!”莊頤由床上缓慢的坐起,套上晨褸。“她不是我的野食,而是我的妻子,霧莊现任的女主人──黎水仙。”
她就是韓雪碧,莊頤的前妻!水仙恍然大悟!
而韓雪碧瞪着她看的样子,活像见鬼。“你没有骗我,你真的再婚?”她声音尖锐的质问,活像別人有义务等她回头等个二、三十年。
“你能期望我什么?十年前你就明白告诉我现代不流行痴痴的等了!”莊頤轻蔑的嗤之。
“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我只知道你似乎变冷漠了,你让我感觉我回霧莊并不受欢迎!”
韓雪碧终于演繹出一点端倪了,莊頤正直背脊冷笑。“你永远只记得你想记得的,这是你的好习惯,而我也有我的好习惯,对不受欢迎的客人,我不会鼓瑟吹笙的表示欢迎。”
“表现点风度好吗?如你所说,至少我是个『客人』!”面对莊頤无情的冷嘲热讽,韓雪碧聰明的退了一步。
莊頤似乎暫时满意了她锐气受挫的样子,他语气明确的下逐客令。“很好,那么麻烦你到客厅去稍候,我和我的妻子并不习惯在臥房里招呼客人!”
韓雪碧点头,然后掉头,她脸上一直表现得相当自制,但她摔上房门时所用的力道,足以显示她的愤怒。
水仙和莊頤一样知道韓雪碧并不是一个习惯被拒绝轻忽的女人,而这样一个女人再次回到霧莊,他们都难免各怀心绪。
“你打算怎么办?”緘默了许久的水仙打破沉默。
“不怎么办,她只是回国做学术演講顺道回霧莊看看,不会久留。”莊頤敘述的很平淡。
但水仙却开始忐忑,莊頤的意思好像并不在意韓雪碧在霧莊暫时住下,而他的语气虽淡漠,可是水仙却隐约看见隐在他淡漠神情下的激动,那是一种无意间遇见“旧情人”或瞥见“旧情事”时,心湖如被投下石子般的漣漪掀起。
起床着衣时,水仙看见莊頤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出神表情。
“漣漪效应”开始了。水仙边暗忖边无奈的苦笑,而她觉得她接下来该做的事,大概是向她全能的上帝祈丁皾i漪”不要被擴大。
※※※
上帝好像没有听见水仙的祈叮恳只蚴抢炼杌赜λ?钠矶?
接下来的几天,水仙的日子过的简直比糟糕更糟糕许多。
基于尊重她是霧莊的女主人,莊頤慷慨的把韓雪碧能否留在霧莊的选择权留给水仙;也基于害怕被莊頤看成是小家子气的女人,水仙也愚蠢的決定让韓雪碧留下来小住。
这个決定的确是够蠢的了。在韓雪碧为期將近两个月的台湾假期里,她的巡迴学术演講时间只佔两週,且是排定在她台湾假期的最后两週,那意味着韓雪碧可能要在霧莊待上一个半月。
而水仙糟糕日子的开端,自然是肇因于韓雪碧。加入霧莊的生活不久,她便给淑姨和水仙带来相当大的困扰,虽然她在到霧莊的第一天,就被莊頤教导要谦遜的以“客人”自居,但事实上她很难做到,可怕的是她还有“易客为主”的趨向。
在霧莊做客的这段时日,她有两面,一面是面对莊頤时的小女人姿态,莊頤在场时,她总是表现得很嫵媚、柔馴,像只等待寵爱之手的尊贵波斯猫。可是面对水仙和淑姨时,她又像个跋扈霸道的女强人,頤指气使。
水仙不清楚她在美国就这么任性傲慢惯了,还是以前莊頤的确很娇寵她(莊頤会娇寵一个女人?实在很难想像!)。她对別人为她所做的一切服务,不但不曾心存感激,还有意无意的挑剔。
例如淑姨所做的菜,她不是嫌太老太烂,就是挑剔太鹹太淡,甚至连水仙好意的让出她搬到莊頤臥室前的那个漂亮房间给她时,她都不免要尖酸刻薄的批评:“从没见过这么自我膨胀的女人,只因为自已名叫水仙,就弄得满室都是俗气的花朵图案和家具,噯!噁不噁心?”
当下水仙心想,韓雪碧要是知道了这些“噁心”的东西全是出自莊頤的选择,她不知会不会由“噁心”变成“椎心”?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韓雪碧住进霧莊以后,“椎心”的人绝大部分是水仙,探究其原因,又绝大部分与莊頤态度上的微妙转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