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那种要唱“娜奴娃情歌”的山地舞?还是指必须挥着两条足够宕裹脚布布条的彩带舞?”他停止擦拭动作,表情十分揶揄。“如果你指的是这方面的舞蹈,我只能说,我还在深入研究当中。”
海芃为她的幽默莞尔,“我看你对你的工作,一直十分认真!”
“人,多少得对某些事认真!至于成不成功,全凭造化了。”他饱含深意的朝她一瞥。
“你的话听起来太宿命,你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
“那么,在你眼里,我看起来该像怎样的人?”他没有半点迂回的要求,“我要听实话!”
“你真想听实话?”
“是!”
海芃稍微犹豫的瞥他一眼,在他坚持的眼光下,她终于说:“我一直认为你像只变色龙,有时给人勇气、坚毅的感觉,有时又给人固执,刚愎的感觉,有时又吊儿郎当,漠不在乎,仿佛万世万物皆不在你的眼里,有时又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给人……给人“皮”很厚的感觉!”
“听起来,我的缺点多过优点!”他咧开嘴角,似笑非笑地问:“既然你对我的评语如此精采,那么你总该明白告诉我,我最像变色龙的时刻是哪种时候吧?”
“大约……是在你面对感情的时候吧!”海芃踌躇着该不该说?但她仍止不住嘴快。
“这句话,是陈述?还是控诉?是否指那天我们之间的那一吻?”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嘲弄她。在她还来不及反驳前,他的表情却一变而为严肃正经,他正色的说:“其实,你错了,对感情,我一直在扮演着无可奈何的无能角色。”
他语气中多出来的寥落让海芃忍不住再次凝视他,他们的眼光在空中胶着许久;海芃愈来愈觉得不安,她总感觉孙梵、阿杰和姊姊之间的关系,并不如外表所见的简单,而孙梵望着她的漆黑眼神,又是那么轻易的让她迷失!
不行,我不能迷失;她摇摇头,摇掉一份只属于她和孙梵间的魔咒,她勇敢又小心翼翼的问,“你,姊姊……和阿杰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谈谈吗?”
“不想!”说到阿杰,他的眼神马上变冷峻,表情马上变漠然,他把毛巾率性的往肩上一甩,冷然的指出:“这不只关系到我个人的事,我不会随便和你讨论,而如果问这件事是你今天来的目的,你可以请回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离那个“阿杰”远一点!”
由他嘴里蹦出来的话,不只刻意强调,还咬牙切齿;他想这么轻易就打发她,门儿都没有,他的隐晦,只是徒增海芃心中的疑云,让她要想追根究柢,“你和姊姊,为什么一看见阿杰就像看见仇敌般的恶脸相向?你甚至还揍了他一拳!”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你再多问,我也有可能揍你一拳!”他抹了一下头发,不耐烦的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你要我说几次,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在他身后不服气的喊。
她的回声,在空旷的舞蹈室里回荡,吓了她自己好一大跳!
而她的喊叫,让正拾级而上的孙梵自然而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凌海芃确实像一个好不容易抓住线头的小孩,非得把整团线扯到凌乱不可的小孩。她毫不退缩的慧黠眼瞳、倔强抿起的漂亮嘴唇及执拗昂扬的小下巴,配着粉女敕的肌肤,让她看来就像正在使小性子的小女生。但是,她穿着一身海洋蓝裤装的身影,确如她自己所说,一点都不像小孩子了!她有结实匀称的骨架,修长纤细的身躯,凹凸有致的曲线,撇开她因车祸而受伤无法复原的脚不说,她浑身上下无不充满了女性的柔媚与丽质天生。
一个经过刻意粉饰妆扮的女孩子,在这种斜射的夕阳光线下,美丑大抵都是无所遁形的。但即在这种无所遁形的环境中,她的美依然近似透明的闪闪发光,她知道她自己有多美吗?他怀疑她根本一无所知。
她对生活的态度过于认真了。而她也是既自尊又自卑的。当他第一眼看见她时,便产生了这种感觉。她身上丝毫没有骄傲不驯与爱慕虚荣的气息,她年轻、纯真、热诚、充满生气,但她习惯掩饰这些特质。大概,是因为她的脚或某些原因,使她给人缺少了欢乐的感觉。
这一刻他莫名的妒嫉,她对阿杰真的已用情用得如此深如此重了吗?问题是她爱上谁都可以,她就是不能爱上阿杰!他奇怪女人选择男人的眼光为何那么偏差?她们似乎总是看中她们不该看重的,在付出而受伤害之后,对自己选择错误的认知也总只有“不甘心”与“不死心”六个字!
而他也是这六个字的无辜受害者之一,这让他不禁要站在楼梯口,冷硬如石的问她:“你究竟为什么要“执意”在阿杰身上?你真的那么“爱”他?”
他直截了当的说,令她颇为困窘,她解释着:“目前,这与爱不爱无关,但我不是个对感情轻言放弃的人,要我放弃阿杰,得有放弃的理由。”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其实早就打内心放弃追寻阿杰的感情了,但她无法放弃自己追根究柢的好奇心!
“你,究竟想从阿杰那里获得什么?”他困惑的问。
“我曾以为是爱情!但现在,连我也不那么肯定了!”她轻声的答。
“很好,听到你不那么肯定,我甚觉可喜,那意味着你的脑袋瓜还有清醒的一部分!”他不客气的批评,然后再次当她是个不存在的隐形人似的,他旋身便往楼上走去。
海芃急了,他好像打定主意不让她的好奇心修成正果,瞧他三两个大跨步就已上到楼梯的一半。海芃也不懂自己哪来的力量又为何那么坚持?她困难的用她的长短脚紧跟在他身后,上到楼梯,正好在他想“砰”一声关上一扇房门时,她把双手托在门上,和他相峙着。
她的力气终究抵不过孙梵,门最后终于“砰”的一声关上。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蓄意逃避问题?她气喘吁吁又苦恼兮兮的盯着那扇门,决定在面对非常的人时,就得使用非常的手段,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解开他们之间的迷团不回去了!
所谓非常手段是——她像疯子般砰砰的敲打着门板。
仿佛经过了地老天荒,其实她才不过捶了约二十下,门就豁的被打开了,而她也在这一瞬间糊里糊涂的被拉进门里。
孙梵就站在她面前,他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则仍紧裹着黑色紧身韵律裤,他像个性感的神,交叉双臂、叉开长腿,抿着唇冷冷的打量她,冷冷的问了一个有点熟悉的问题,“你,究竟又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这句话似乎有点一语双关,海芃张口结舌,双颊嫣红的后退一步,半晌后才莫名所以的低语:“我想,我脑袋中还有着没有清醒的一部分!”
“我想也是!”孙梵撇撇唇、苛刻的批评:“不然,你不会笨得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在一间偌大、人群早已散去的空房子里,并来敲这个男人房间的门。”
“你……你睡在这里?”仿佛也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莽撞。她惊愕的让眼睛掠过她所处的房门,最先的感觉是这个没有拉上窗帘的房门和舞蹈教室一样,宽敞、简洁、事实上还有点阳刚,夕阳的光线,仍停留在窗恻,明亮炙人。不过,当她无意间把眼光掉落在那张铺着水银蓝丝床罩的双人床时,那感觉不止是炙人而已,简直像在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