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孙梵用力攫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用力到看见她疼得成串往下掉的眼泪时,他才铁青着脸甩开她的手,接着他像会变脸似的换了一副不痛不痒的脸孔,漠不在乎的强调:“你不要把一个吻看得太严重,我就认识许多你口中那种没有丝毫道德观念的下流胚子,他们甚至看对眼就可以拉上床,和他们一比,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海芃没有再听下去了!她根本听不下去!这家伙是一个令她着魔多年的迷梦破碎,孙梵用他冷酷、残忍、龌龊的言词与行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粉碎了她的迷梦!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可是这一刻她根本没有办法分析!她只能泪眼迷蒙、一瘸一瘸的冲过他身边,直奔大门,她拉开大门,继续冲向一个能让她止息几乎失控的感情的地方,纵然——她还没有想到,那会是什么地方?
眼看着拔足狂奔而去的凌海芃,孙梵心中充满了强烈的苦涩和沮丧。
和海芃一样,他心底也有着许多不确定与不懂。他不确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对她产生一股异样的感情?不懂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由舞会中冲动的跑出来招惹她?
或者,正因为那是一种“冲动”,凌海芃像极了一股奇怪的电磁波,无形中在干扰着他的思维,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她也似一个灯谜的谜面,教人忍不住着迷的想去抓出谜底。她大概和他一样,藏有一点属于个人的小秘密。
他相当困惑,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而她给人的那种感觉,就如同今晚她的穿着,是一种介于粉红与浅灰的非洲菊色层。她一直在隐晦掩藏自己,可是她没料想到这反而凸显了她清晰明亮的光华。
比起海兰的柔弱娇小,她显得倔强、刁钻,但她身上无意间流露的某些特质,一种高调却自然的庄重皎洁与经过低调处理的失意落寞,让人产生莫名想保护她珍爱她的。
她是美丽的;但不是绝世之姿,而是一种单纯、不世故饱含着梦想的美丽,那不是任何化妆品或装饰品能粉饰造就的美丽,而他能看出,就算她有一只脚比别人短了一截,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勇气十足的用她的长短脚坚持的走她自己的人生道路。
和海兰相较,她的确是比较勇敢的一个。
多年以来,他一直在追寻这样一个充满梦想与勇气的女孩;几年以前,他也曾以为自己追寻到了,那只写信给他的“青鸟”,总是在信末热情又勇敢的注明:“请期待着,我将为我们编织更多的梦想,直到我们都实现彼此的梦想为止。”可是很遗憾的,因为搬家种种因素,他粗心的弄丢了属于她的脉络与她给他的期待。
“青鸟”,是幸福的象征,而幸福却是难以掌握的!
就如他现在要求自己扮演的角色,完全没有丝毫幸福可言。他替某人背负著“罪”,那个人害惨了海兰,而他,必须强迫自己去扮演骑士的角色,代替那个人补偿海兰。
这件事听起来,或许很荒谬,可是这个罪,他不能不背。基于某种因素,他不喜欢看见一个女人为了男人寻短或哭泣。
而被凌海芃骂下流胚子!他是罪有应得,因为他违反了自己不让女人哭泣的原则。他招惹了她,又害她哭泣!当她哭泣着冲过他身边时,他的感觉是完全使不上力的滞重!他没有权利拉回她、安抚她。那一切只因为在不久之前她已成为她姊姊——海兰责无旁贷的保护者,而他也因此注定要失去“追寻”另一个女孩子的自由权利。
偶尔,他会觉得自己扮演这个角色扮演得好累,这让他有去找“那个人”大吵一顿大打一架的冲动,但因为“那个人”有他绝对的苦衷,他又因为同情他而莫奈他何!
看来,每个人活着,都免不了有苦衷!
孙梵现在根本一点回到舞会里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他在无意问瞥见他梦寐许久象征幸福的另一只青鸟时,他却失去了捕捉的权利,只能狠下心的把她吓走,眼睁睁的看着她逃走!而他,只能像个疯子般,失落的用拳头捶着那棵无辜的黑枝树,藉以发泄他有口难言的“苦衷”。
第三章
一脚高,一脚低,颠颠踬踬的跑出那座恶魔的花园之后,海芃凌乱的脚步歇止在一条陌生的暗巷中。
喘息着,她渐渐停下有点疼痛的脚步,由皮包中翻出面纸擦拭着仍在脸上奔腾的眼泪!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如此脆弱,脆弱到会因失去一个吻而哭泣!
但是孙梵太可恶了!他以姊姊海兰的男朋友自居,却又卑鄙的来招惹她,她真是愈来愈不懂他是个怎样的男人?他的外表是那么出类拔萃、无懈可击,可是他刚刚表现出来的行为,却让人看出他体内有个野蛮作假的恶魔,他似乎是看准了她的青涩无知,并利用这点来占她的便宜!
海芃突然怀疑起自己怎么会迷恋他这么多年?如果,他真是如他所表现的那么喜欢招惹女人,那么,他也只不过是个没有原则的臭男人罢了!
他的吻感觉的确不坏,正如多年来深藏在她梦底最深刻的想像;可是正因为他的老练,让海芃愈想愈觉恶心。他究竟和多少女人练习过啊?难怪那天在花坊里姊姊一听到她开的玩笑,就整个人不对劲了起来,原来全拜孙梵这点爱拈花惹草的个性所致!
好可怜的姊姊,她太痴情也太执着了,如果换做她是孙梵的女朋友,她八成会……八成会怎样?掉头就走吗?是的,海芃深谙自己的性情,若以她的急性子,她大概会重复一次刚刚在花园的动作——给他一巴掌,然后掉头走人,再也不回头!当然也顺便便宜了孙梵。
唉!单想这些事真是半点建设性都没有。她在沮丧恼恨之余,也不免要假设一下自己在孙梵的面前是否有言行失当的地方?否则,孙梵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在前思后想自己并没有挑逗或煽惑的不当言行之后,海芃松了一口气并坚定的告诉自己——所有不当的行为全出自孙梵。而她,绝对绝对不能再和那种“狼人”——披着狼皮的人——有任何接触!
至于该怎么避免和他有所接触?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对了,找个护花使者。
正是,在一夜间经历了这种多年憧憬的幻灭之后,最好的方法是另找一个憧憬来填补这个空洞。
这一刻,海芃顿悟到自己的确是该正正式式的、轰轰烈烈的、谈一次真正的恋爱了,问题是——恋爱……谈何容易啊!
唉!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是“男朋友”到用时方恨少!她努力回想曾出现在她周边的一些男人。似乎,没一个适合她!除了她花店里的计时送货工阿义之外,来她花店的男人,不是为老婆买花的已婚男子,就是为女朋友买花的未婚男子,遗憾的是,从来也没有一个男人来买一束花说是要送给她的。
不,不,也许不该说没有。她记得有个自己花店里的常客叫阿三或阿四,他每次来,总是买了好大好大的一束,不,说一束太斯文了,该说一“捆”花。他也总是在付完钱后把花“捆”往她的手边上推,还边带口吃边口水乱喷的说:“这……这把花是……是……是要送……送……”
海芃明白他想把那“捆”花送给她,但她也总是未等待他说完,便把花推回他的手中,用一种较不着痕迹的方式推辞并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问他道:“花,是送给你的家人的吗?还是女朋友?来,我附送你一张很漂亮的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