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孙梵期待答案的激灼眼神,海芃轻描淡写的说:“TheBlue
Bird(青鸟)算是法国童话,不是德国童话,它的作者是比利时象征派的诗人梅德林克。青鸟是一则相当优美隽永的童话,我想凡是看过它的人大概都会喜欢它,因此你问我认不认识另外一个和我一样喜爱青鸟故事的女孩子时,很抱歉,我无法具体的回答,还有,我姊姊刚刚夸赞我的话,你不要信以为真,我并没有她形容的内涵,再怎么说,我还是需要吃饭,花店则是我吃饭的家伙!”之后她转向海兰,带点懊恼的抱怨:“姊,麻烦你不要再为我瞎吹瞎捧了好吗?你让我都想挖个地洞往下钻了!”
“来不及了,就算你现在开始挖地洞,你也来不及往下钻了!”海兰像个小女孩抚掌而笑!
“天啊!你就别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海芃苦笑着摇头提醒:“你还没听仔细刚刚孙梵说些什么啊!他提起另一个女孩子呢!你可得小心防范他负心或变心哦!”
海芃这段话纯粹是玩笑兼自嘲的,可是她没料到姊姊海兰却突然脸色丕变,她苍白着脸,愣了一下,然后慌张的,像在和她据理力争的朝她狂乱喃道:“不会的,孙梵不可能会变心的,他绝对不可能对我变心!”
“你不会对我负心、不会变心、对不对?哦,我不要再体会一次那种椎心的痛了,我不要!我不要!”海兰转向孙梵,瞬间涕泪纵横,她捂住脸庞,歇斯底里的低嚷。
“不会,我绝不会再让你承受那个!”孙梵抓紧哭泣不停的海兰,温柔的把她拥入怀中安慰、低哄。
海兰突兀又戏剧化的转变,让海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楞在一旁?和姊姊共同生活那么多年,海芃没有想到一向温驯大方的姊姊会禁不起这种玩笑,会在孙梵面前表现出这么激烈的感情态度,而在孙梵和海芃眼光交接时,孙梵转为冷淡莫名的指责眼神,让海芃的心畏缩了一下。
她呐呐的出声道歉:“姊,我只是开玩笑,对不起!”
“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该开这种玩笑!”孙梵犀利的指责。他的手掌扔轻抚着海兰的背脊,海兰的眼泪已稍微收敛,但仍抽搐!
海芃知道自己大概碰触到姊姊的伤口了,可是她仍不懂自己错在哪里?是不是恋爱中的男女都承受不起这种玩笑呢?而孙梵保护姊姊的那种姿态,让她感动也觉心痛!
时间似乎被室内的尴尬僵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姊姊才由孙梵的胸口抬起头朝她说:“海芃,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然后她掉回头,痴痴望着、紧紧瞅着孙梵。
小店内仍是无声的尴尬,海芃无意间抓住了孙梵的视线,好古怪,他面对姊姊的表情是柔和温润的,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渺远淡漠的。
海芃心中有许多迷惑 狘br />
不久之后,他们如来时般突然的告辞,也带走了空气中的尴尬。
愣愣的注视他们的背影几秒,海芃瞥见了仍放在桌上的那两束天堂鸟!她再次冲动的,一瘸一瘸的追上他们,把花一人一把的塞入他们怀中之后,气喘吁吁的说:“我知道我开错玩笑了,请原谅,也请再次接受我的祝福!”
海兰姊姊眼眶虽仍红着,但靦腆微笑着接受那花束,孙梵却是一脸震惊的瞪视着她被长裙遮盖着的双脚而忘了接过花束!
她由他的神情知道,他惊讶于她是个跛子!可是,那又如何?反正跛的不是海兰姊姊!她把花塞进孙梵的怀中,勇敢的微笑着重复:“请接受我的祝福!”
之后她转头,抬头挺胸,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回店里!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笨拙,可是她必须抬头挺胸保持尊严,因为她一向痛恨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悲悯眼神,尤其当那悲悯是来自孙梵时,她更受不了!
回到小店内时,孙梵和姊姊已经走远了!她乏力的坐回那张摇椅里,感觉像突然的被掏空了一切!
她托着颊,漫无意识的注视着那几盆已开出青紫与白色细碎花瓣的镶边野绣球。
回想到姊姊刚刚哭泣的神情,海芃心中的迷惑加深,姊姊似乎曾遭遇过什么事?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否则以姊姊的个性,她绝不会为了变心负心这种字眼而歇斯底里、呼天抢地的。姊那句“我不要再体会一次那种椎心的痛”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孙梵以前负过姊姊?
是有可能,姊姊看来是那么乖巧柔顺,孙梵却是个难以捉模的男人。好奇怪,她有股隐约的不安,她觉得孙梵表面虽对姊姊呵护备至,可是他看着姊姊的眼神却不包括爱情,这是一种直觉,女性的直觉!
姊姊真是爱惨了孙梵吧?否则以姊姊那种大家闺秀的纤细个性,她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上宾馆的!
一切似乎没有想像中的简单!可是,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爱情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啊!如果,连姊姊那么美丽可人的女孩都无法抓住孙梵的心,那么她这种瘸了一条腿的人又有什么指望呢?
拨弄着镶边野绣球那有细锯齿、带乳白斑纹的叶绿,海芃再次凄迷的想着:这样也好!天堂鸟有天堂鸟的筑梦天堂,而青鸟也有青鸟的隐密窝巢!就让姊姊去操孙梵的心吧!
而她,唯一该做的事是——告别十七岁那一年秋天的初恋!
第二章
原本,凌海芃以为在那个黄槐花瓣漫天飞舞的午后,她就该结束她十七岁的初恋了,可是事情的演变,往往超出想像之外。
一个礼拜之后,孙梵请海兰代转了一张邀请卡给海芃,他邀请她去参加他们朋友间的一个小聚会。
而为了那天姊姊在花店里哭泣的突兀事件,这一个礼拜以来,海芃和海兰在家偶尔碰面时,总是感觉有些许的尴尬与不自然。有时,海芃也有想试探孙梵和姊姊之间实情的冲动,可是最后她都不了了之,她害怕这些憋在心里的问号一旦出口,会伤害了姊姊,甚至会让姊姊对她产生误解。有时,海芃也相当感慨做姊妹做了那么久,她们的生活却一丁点儿交集的地方都没有,她们也不曾深入了解彼此,或分享彼此的生活!
孙梵的邀请大概是她们姊妹间的第一次交集吧,海芃并不否认孙梵的邀请令她感觉意外与惊讶;只是她打心里想婉拒这次邀约;一来,她不想再和孙梵做任何层面的接触,因为经过几天来的心情沉淀,她发现要求自己遗忘一个曾经思慕那么多年的人并不容易;二来,她不认为她能适应姊姊和孙梵他们的圈子——自卑和自尊又是第一因素——如她所想,比拟自己是只不起眼又跛脚的青鸟,她害怕自己一旦误闯天堂,那结果大概只会是格格不入的尴尬。
但是海兰姊姊的磨功可是真有两把刷子的,海芃不想去参与聚会的意念就完全被姊姊的两把刷子给抹掉了!
海兰姊姊软言软语的哄她:“去嘛!好妹妹!孙梵说那天在花店里他的态度比较恶劣了点,他希望你去参与聚会,给他一个表示歉意的机会,也顺便多交一些朋友!”
海兰姊姊又危言耸听道:“去啦!就当成是出去看看另一种风景也好啊!你不要除了家门和店门就不入别的门嘛!你这么封闭自己,我保证有一天当你蓦然回首时,你的青春是怎么蹉跎的大概连你自己都搞不清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