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另一个石破天惊的讯息,秀庸虽然早已看出一点眉目,也忍不住要责备:“你做事是愈来愈颠三倒四了。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一个多月前,那晚,我喝了很多酒。”扬之闷闷的答。
“好啊!一个多月前你们就有了夫妻之实,可是如今你还执意要离开裴家回日本,你究竟是什么居心?”裴怀石像座一触即发的火山,暴跳如雷的直逼问到扬之脸上。
“那时我真的喝醉了,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扬之摇头苦著脸解释。
“你的意思是烟如主动拉你上床的吗?”裴怀石直来直往的问。
“我不知道。”扬之继续苦恼的摇头。
“不知道不是借口!”裴怀石的肝火再度上升,他疾言厉色的说:“现在木已成舟,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你总该给烟如一个交代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她交代?孩子纯粹是一个意外,就算我为了孩子而勉强和她生活一辈子,也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再次心虚的瞥了烟如一眼,扬之还是固执得坚持自己的立场,也坚持自己的自私。
“秀庸,看看你养出来的优秀儿子!”裴怀石对扬之的绝情大开了眼界,他苦笑了一下,接著雷厉风行的揪著扬之的衣襟边挥拳头边咒骂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痛痒,你想这么吃一吃、抹一抹嘴巴就走,是吗?你真的非得逼我和你对簿公堂不可吗?”
秀庸焦灼的由椅子上站起,她知道裴怀石深深被扬之的不知好歹激怒了,否则他一向是温文儒雅且不轻易动怒的,此刻的他却是额暴青筋,神情暴戾。秀庸知道错在儿子,也很想扬之尝尝苦头,但她不喜欢暴力行为的发生,再怎么说扬之都是它的儿子,她不喜欢他吃拳头。
急急的,她介入两个正剑拔弩张对峙的男人之间,各揪著一人的臂膀,哀求道:“你们不要再吵了好吗?不论你们两人有什么样的看法和想法,你们不觉得该告诉烟如发生了什么事并由她参与决定才公平吗?你们看她,身子已经够虚弱了,还得让你们吓得面无人色。”
三个人的眼光齐兜向烟如,她早由椅子上跳起来,满脸青白,惊慌加不知所措的瞪视著他们正在上演的全武行。
在女儿哀求的眼光下,裴怀石终于长叹一声,松开紧揪著扬之衣襟的手,走向窗边气闷的抽著烟斗;扬之则像一个泄气的皮球,抱著头沉入沙发。
很明显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打算把告诉烟如真相这个烫手山芋丢给秀庸了!秀庸也明了自己才是扮演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她走向仍一脸失措的烟如,拉她坐入长沙发椅里,用手语告诉她她已怀有身孕的事实。
乍闻自己已经怀孕的烟如,表情起先很呆滞,不过数秒之后,她眼中、脸上开始奇迹似的亮起了神采,她十分惊喜的轻抚自己仍十分平坦的月复部,再数秒后,她的脸庞更漾起了一朵温柔甜美到几乎能滴出水的欣喜笑容。
秀庸目瞪口呆的审视烟如,她以为她听到这个事实之后最可能的反应是哭泣,结果她却是一脸母爱的光辉,这反而教秀庸感觉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忧心忡忡起来。
执起她细瘦纤小的手掌,秀庸像个母亲般自然而然的问:“烟如,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假如你不想要孩子,扬之可以--”
烟如飞快的阻断秀庸的手势,她比著:“我要孩子!”
愣了愣,秀庸在她脸上看见一股决心,一股母性的决心,再次叹息,秀庸转头扬声朝两个男人宣告:“烟如说她要孩子!”
裴怀石停止了猛抽烟斗的动作,夏扬之停止了无聊的爬梳头发动作。两人一起抬头看向烟如,两人也看出了她在刹那间的神态转变。她像一朵差点枯萎,却无意间遭逢润露而复活的野生兰,脸上的表情光彩耀眼。
担忧的走到她跟前,裴怀石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一定会马上粉碎她的光彩,但他不得不说,“烟如,理智一点,你不能留下孩子,因为--”他停了一下,用谴责的眼神犀利的瞥了扬之一眼之后,继续沉痛的比著:“因为夏扬之在获悉你怀孕的刚才,就已经当众宣布了他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而和你绑在一起一辈子。”
不出所料,她的脸色再次变得灰败,但她安慰自己,扬之的无情绝不算空前绝后;她更安慰自己,她就要有另一个小生命可以爱了,而那个小生命此刻正奇迹似的在她体内成长,她是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小生命茁壮的,就算孩子的父亲并不屑她的爱,但孩子一定能感受并接纳她的爱。
如此的想法虽有点悲哀,但她依旧很笃定的朝父亲说明:“爸,我坚持要保留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也是我仅能把握以及拥有的,这一生我失去的东西已经不算少了,求求您就让我保留这一样吧!”
裴怀石不是不懂女儿的悲哀,但他还是满心酸楚的必须顾虑到往后她拖著一个孩子,日子该怎么过?夏扬之走后,她不能就这样拖著孩子一辈子为他守活寡啊!为了女儿的将来,裴怀石的表情就强硬了许多,他坚定的扬手比画:“我不赞成你做这种傻事,你必须多为你的将来著想,走了一个夏扬之,我们还可以再另觅一个好归宿,我坚决反对你拖著一个孩子,也埋葬了一辈子的青春。”
对自己儿子的行为已经灰心之至的秀庸,此刻也不免要反过来规劝她:“烟如,你父亲说的没错,你一个女孩子家,将来拖著一个孩子过活会很辛苦的!”
现在七嘴八舌、七比八画的劝,烟如是听不进去的了。她压根儿不想听他们、看他们,他们怎能一味的自以为什么对她才是好?什么对她又是不好呢?难道他们操控她的命运,左右她的人生还嫌不够久吗?
他们执意要烟如放弃孩子的作为让烟如既不满又气急攻心,她像只亟欲保住鸡蛋避免被吞食的母鸡般狂乱激动的挥著手臂:“我不要,也不会再让你们左右我的命运,找更不会赋与你们操有孩子生杀大权的权利,我的孩子是属于我的,你们谁也别想夺走他。”
一比完,她就惨白著脸,不再理会父亲及秀庸阿姨的欲言又止,旋身往房间里冲去。
而此时裴怀石心中的痛苦是无可比拟的,他明白一向乖巧沉静的女儿,今天终于说出长久以来的心声。在她一直表现认命的外表下,其实她还是一直在怪罪他这个老父为她安排的一切。而他不能否认自己虽是爱女心切,但这份爱却适足以‘害’之,她的人生旅途,到这一刻几乎被他这个做父亲的搅得乱七八糟了!
这样的自责,让他不禁老泪纵横起来,他颓然的跌入沙发椅里,一下子苍老许多。
秀庸则静静的坐在他的身边,握著他有点颤抖的手轻拍,满面酸楚的做著无声的安慰与同情。
引起这场轩然大波却一直像个局外人般伫立在一旁观看一切情形的扬之,心中只有波涛汹涌四个字足以形容。虽然他还看不太懂手语,但他仍可以由母亲、裴怀石及裴烟如的动作和表情看出他们在争执什么。
裴烟如想要留住孩子,并不惜为了保有孩子和她从不忤逆的父亲翻脸。扬之不懂她为什么如此坚持,会不会孩子又是她想用来留住自己的一项筹码?
可是,他决绝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她不可能还傻兮兮的认为一个孩子就真能留住一个丈夫吧?扬之很快的推翻了自己的小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