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气愤不是她该有的,她知道,可就是无法控制。于是她脸颊更白,眸光更冷了。
她用冷淡掩饰自己的真心。
温亦凡深深望着她,心头柔柔一牵,不觉扬起手,轻轻抚上她冰凉的颊,“其实你别看风铃表面很精明、很强悍的样子,她很脆弱的,她其实……很孤单,很怕寂寞,就跟你一样。”
她怔然,好半晌,才记得偏头躲开他的碰触,“别扯上我。”
“我看过你以前的照片,天蓝,你高中的时候。”他轻声说着,语气是令人心酸的温煦,“在那张照片里你笑得很开心,很无忧无虑,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身子一颤,“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是风铃给我看的。”
“梁风铃?”她愕然,可也只一会儿,立刻领悟,“她调查我?”
“……对不起。”
“你都知道了。”嗓音幽冷,“有关我的一切。”
“我都听说了。”他点头,望向她的眸蕴着同情。
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胸膛开始结冻。“那么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她是黑寡妇。
冷诮的笑痕在她唇畔勾勒。
他认出了,急忙握住她的手,“那只是无稽之谈,天蓝,那些人把巧合怪到你身上,怎么连你自己也这么想?”
她静静扳开他的手,“你根本不明白,怎能确定是巧合?”
“我当然确定。”他肯定地说。
她不明白他怎能如此肯定。“难道你不曾怀疑是我害了他们?”
“怎么害?谋杀吗?他们的死根本跟你无关!”
“不,你错了。有关的。”
“怎么会跟你有关?是他们自己爱上你!”他微微激动。
那样的激动震撼了她,唇角一撇,漾开涩涩苦笑,“是我魅惑了他们。”
“天蓝!”
“我不就魅惑了你吗?”微笑更涩、更苦、更恍惚。
望着这般凄楚的笑颜,他的心开始狂跳。是的,她是魅惑了他,也许就如致命的黑寡妇,一步一步对雄蜘蛛布下万劫不复的情网。
可不知怎地,他相信她是无心的,就像那些明知流言可畏的男人,仍然不顾一切地选择相信她。
是的,他相信她──
他凝望她,深深看着她迷濛的、泛着水烟的眸,那朦胧如雾的瞳眸里,奇异地幽幽绽放某种诡光。
他禁不住被那样的光芒吸引了,“天蓝,你听我说。”沙哑的嗓音在室内低低回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那些男人自愿的。”
“那你呢?你也是自愿的吗?”
他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瞪着他,好一会儿,凄绝的笑声忽地自雪白的唇间逸出,仿如亘古的咒语,晃晃悠悠由久远的从前传来。
又来了。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就算她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就算她一心一意想躲开这些,他终究还是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都一样的,他们一个个……都一样的。
“离我远一点,亦凡。”她忽地起身,退后数步,凝着他的泪眼,朦胧。
他跟着起身,痴痴地望着她。
这一刻的她,看来脆弱异常,仿佛一尊玻璃女圭女圭,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他心一扯,忽然好想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看来如此淡漠、如此傲然,却又如此柔弱无助?为什么当她冷肃着一张脸时,水汪汪的眸子会同时漫开迷烟?为什么一个人们口中的可怕魔女,看来却像个天使一般纯洁无辜?
在她身上有太多矛盾,而这样的矛盾深深牵动了他的心、他的神魂。
她,像一道难解的谜,魅惑着他……
“天蓝。”他想靠近她。
她却摇了摇头,嗓音宛如万年冰雪一般清冷,“你走吧。”
第五章
“那男人要走了。”森冷的嗓音唤醒正在车厢另一侧打盹的谭梨。
她一怔,迷惘的神智一时还无法清醒,“这么快?天还没亮呢。”
“我也以为他们会在床上缠绵到日上三竿呢。”石修一淡淡一笑,深眸忽地闪过锐光。
谭梨注意到了。“你想做什么?”
“看。”说着,石修一裹着黑色衬衫的手臂一扬,高高指向不远处几天前才搭好的鹰架。
“喂,你……”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凌厉的破空声响忽地在静夜里划过,跟着是一连串清脆却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女人心惊的尖叫伴随扬起。
ΩΩΩΩΩ
天!
程天蓝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鹰架上某段钢筋,竟然无缘无故卸落了,以凌厉无伦的态势直直坠落地面,差点击中温亦凡。
就差……那么一点。
心忽地快速奔腾起来,双腿跟着虚软。
这太……太可怕了,他差点被钢筋砸死,只差那么一分一厘,他就会死于非命──
太可怕了!
她瘫跪在地,双手紧捂着唇,拚命克制濒临崩溃的叫喊拔峰而起。
太可怕了……
“怎么啦?天蓝,脸色这么难看?”刚刚躲过浩劫的温亦凡完全忘了自身的危险,急急奔向她,握住她颤动不已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我好好的啊。瞧,我没事。”
“走……你走开──”
“我不能,天蓝,你的脸色很差,我送你上医院。”他坚定回道。
“走开!”她忽地再也承受不住了,扬起毫无血色的容颜,冲着他锐喊:“到现在你还不懂吗?脚踏车那次也是,这次也是……你离我远一点,永远、永远不要再接近我!”
“天蓝──”
她没有说话,别过容颜,许久,许久,终于双手撑地,站直身子。
温亦凡一震,愕然望向那张凝着冰霜的雪颜。
她冷冷地望着他,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冻人的冷,那纤瘦的身子明明是柔弱的,可却张扬着锐利的尖刺。
她直挺挺地站着,浑身上下绽放的冰冷足以寒透任何一个人的心。
“走开,温亦凡,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淡淡的、漠漠的嗓音自苍白的唇间吐逸,像冬雪,无情飘落。
“天蓝──”
“走开。”清幽的瞳眸吐敛着慑人的利芒,刺入他眼底,忽地令他痛彻骨髓。
他微微惶然,第一次不敢迎视她的眼。
ΩΩΩΩΩ
“什么?才短短几天,在你身上竟然发生两次意外?”秦非紧紧眉峰,语调满蕴惊愕。他偏头审视正一口接一口喝酒的温亦凡,深思的眸除了淡淡不赞成,全是为朋友的焦心忧虑。
从两人在酒吧碰头开始,温亦凡便一直喝到现在,不曾停辍,买醉之意明显。
“别再喝了。”他伸手夺下啤酒,“你今晚已经喝够了。”
“让我喝。”
“我叫你别喝了!”
凌厉的嗓音微微刺痛了温亦凡的耳膜,他禁不住伸手捂了捂,“你的嗓门不小耶,秦非,该不会是骂你底下那些实习医生练出来的吧?”
“如果他们敢跟你一样醉生梦死,不肯面对现实,那我肯定把他们骂到臭头。”
“是,是,小的明白,敬爱的学长。”温亦凡频频拱手,语气虽是戏谑,却掩不住浓浓苦涩。
见他黯淡的神情,秦非心一软,“亦凡,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爱上那个女人了?”
俊唇涩涩一牵,“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样的魂牵梦萦是不是因为爱,他只知道,自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眷恋,莫名的执迷。
望着他迷惘的表情,秦非重重叹息,“我早警告过你,她是个可怕的女人。”
“她不可怕。”温亦凡直觉辩解。
“不可怕能把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颠倒?”
“那只能说她很有魅力。”
秦非一翻白眼,“亦凡!”他这个好友已经陷入了,而且陷得彻彻底底。“我拜讬你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