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考虑什么?明摆着就是不甩我们了!懊死!没想到筹画了大半年的案子到最后竟然会失手。”谭力沉吟着,面色不豫。他知道这该怪自己,因为刚刚升任合伙人,他求功心切,操之过急了些。他不该这么早出现在荆成康面前的,应该等一切更有把握再说,都怪他太急了!
他郁闷地想,吐了口长气,伸手爬梳头发,既气愤又无奈。
谭昱默默望着他,神态沉静。
那样的沉静令谭力更生气,一向自傲的他无法忍受自己在一个该死的私生子面前出丑。
他肯定在心底暗暗嘲笑他吧,在谭家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的杂种这回可总算找到了大笑的理由。
Fuck!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出去?我一看到你就生气!为什么别人不派,偏偏让你跟着我?你克父克母,现在连我的事业都要克!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快给我滚出去!”
一连串诅咒的言语掷落,谭昱面色一白,宛如狠狠被摔了个耳光。他瞪着口不择言的堂兄,身子微微发颤。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给我滚!快滚出去,你这个杂种!”
在更多咒骂的言语落下前,谭昱转身,僵硬地离去。
SSSSSS
他不该在乎的,谭力不是唯一一个对他口出恶言的谭家人。
他不该在乎的,那口口声声杂种的凌辱之言他已不是第一次听说。
他不该在乎的——
谭昱紧紧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不停颤抖的身躯。
他早该不在乎的,可为什么心情仍然激荡至此?为什么他仍觉得一颗心被深深刺伤了?
他二十四岁了!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男孩,他不怕这些人言语上的凌虐与折辱。
他不怕,不在乎……
“Shit!”他蓦地转身,狠狠槌了墙面一记,一记,又一记。直到他感觉胸口的窒闷稍稍舒解了,才停住动作。
疼痛迅速在他手骨蔓延,可他浑然不觉,紧紧咬着牙关。
永远不可能不在乎的,他瞪着破皮发紫、甚至隐隐泛出血丝的手背,表情木然。
只要他在谭家一天,就不可能逃得过这样的侮辱,不可能不在乎这样的侮辱。
他是人,不是条狗……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打断谭昱恍惚的沉思。他旋身走向房门,缓缓打开,“什么事?”
“先生,你的围巾洗好了。”穿着制眼的饭店服务员恭恭敬敬地递上包裹在棉袋里的围巾,
望着印刷着饭店Logo的米色棉袋,他先是一怔,然后才从裤袋掏出一张纸钞权充小费,“谢谢。”
服务员离去后,他打开棉袋,取出白色开斯米羊毛围巾。
他看了它好一会儿,忽地缓缓抖落,绕上自己的颈项。
白色围巾柔软的围着他,彷佛她柔软细长的藕臂,轻轻环住他——
他拉起围巾一角,贴上自己颊畔。轻软的触感,恍若最甜美的梦,他闭上眸,闇黑的眼前,一点一点现出她多彩缤纷的笑容。
她笑得多幸福啊,那甜美的女孩,她为什么总显得那么幸福?甚至只是围着她借给他的围巾,他彷佛也能感受到那直透心底的温暖。
如果他能真正地拥抱她;如果此刻抚擦着他的颊的不是围巾,而是她柔软的樱唇;如果……
谭昱蓦地展眸,心神一凛。他瞪着围巾,凌锐的眸光仿佛穿透了它,直达远在某处的她身上。
如果……如果他能得到她——
握着围巾的右手忽地用力,紧紧抓住。沉郁的黑眸,匆地点亮某种激情辉芒。
他一定要爬上去,就像祖父曾经冷冷告诉过他的,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在谭家争得一席之地,他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
他要爬上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取得成功,取得财富,取得让所有谭家人无可置喙的地位。
然后,他要得到她。
成功的事业,受人尊重的地位,以及温柔甜美的她——
如果这些就是聿福,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不择手段!
HHHHHH
“晓晨,你今天要直接回家吗?”下课后,一个女同学问着荆晓晨。
“嗯。”她收拾着笔记,“下礼拜要考试了,我得好好温习一下功课。”
“不跟我们一起去喝茶?”另一个男同学问。
“不行。我下礼拜有两科考试,我怕来不及准备。”
“那好吧,再见罗。”
“再见。”跟热情的同学们道别后,荆晓晨匆匆离开教室。
罢刚转上椰林大道,迎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忽地直奔而来,眼看就要与她相撞。
“啊。”荆晓晨惊叫一声,直觉往旁边一避,男孩亦反应迅速地掉转车头,自行车一歪,颓然倒落。
男孩连忙弃车。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四束带着担忧的眸光在空中交会后,不禁同时嘴角一扬,莞尔一笑。
“我没事。”外型俊朗的男孩首先开口,一面拿手随意拍去牛仔裤沾上的灰尘。
“我也没事。”
“我是朱廷生。”男孩笑望着她,“法律系四年级,你呢?”
“荆晓晨,会计系二年级。”她顿了顿,“你是……学生会长?”
“没错。你知道我?”
“嗯,其实我也投了学长一票。”
“是吗?”朱廷生眼眸一亮,“那我真该多谢你了。”
“不客气。”她微笑,“我喜欢学长的政见,希望你多加油。”
“谢谢。”他望着她,眸光深邃。
她呼吸一紧,“那我……我先走了。”
“要不要上来?”他扶正自行车,“我骑车载你?”
“啊,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没关系,上来吧。”他拉起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安置在自行车后座,“走罗。”
“嗯。”
可他却不动。
“怎么啦?”
“抱着我的腰,学妹。”他回头朝她微笑,“难道你想摔下来吗?”
“哦。”她俏脸一红,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扶着他的腰。
“走罗。”他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才真正踩动了自行车。
风静静吹来,拂起了她乌亮的长发。两人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在霞光映照下,微微蒙胧。
她轻轻扶着他,盯着他看来宽厚温暖的后背,不知怎地,心跳有些加速。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又仿佛只有几分钟时间,他载着她来到校门口,停下自行车。
她跳下车,敛眸道谢。
“不必客气,算我差点撞上你的道歉。”他笑容爽朗,“回家路上小心。”
“嗯。”
他笑望着她,幽深的眸跃动着某种令人心惊的火苗,然后,他忽地伸出手拂向她的额,她呼吸紧屏,全身紧绷。
他为她收拢了鬓边乱发,“瞧你,头发都乱了。”轻轻戏谑。
她没说话,说不出话来,只是双颊发烧。
他深深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朝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再见。”
她看着他逐渐淡去的背影,不知不觉轻轻叹息,好半晌,方缓缓旋身——
映入瞳眸的挺拔身形令她蓦地一惊。
“是你?”她蹙眉,望着她没想到会再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淡淡迷惑。
他不语,线条刚硬的下颔凛着,湛眸定定望着她。
他目光那么深,那么沉,那么奇异地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看得她好不容易稍稍冷却的睑颊又滚烫起来。
“你……有事吗?”
“我来——”他举高手中一方纸袋,“还你围巾的。”
“啊。”她都忘了。接过纸袋后,她仰头有些紧张地朝他微微一笑,“其实你不必特地拿来还我的。”
他没说话,静静盯着她。
她全身不自在,“还有……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