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傻了,蠢得教人不敢相信!!
一念及此,钱家声蓦地从上装口袋取出支票猛力一撕,跟著用力一甩。
碎成两半的纸片,宛如柔美的羽毛,在空中轻盈飘落——“我像个白痴。”他喃喃自嘲,眼眸迷蒙。
这张支票——这张他出卖了自尊与格调换来的支票,再也不需要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哑著嗓音问道:“小哲呢?”
“他在……楼上睡觉。”
“这么早?”
“嗯,他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我让他早点上床休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他一下。”
“家声,我……”程馨开口想说些什么,神情不忍。
“别。”钱家声做了个手势阻止她,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唇角的微笑显得勉强,“我上去看他一眼,就一眼,然后我马上走,马上走——”他忽地一顿,恍如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可只一转瞬,他立即转身离去,迅速行进的步履,微微不稳。
***
“宝宝,他真是个坏蛋,简直坏透了。”柴晶晶抱著爱犬,哽咽著嗓音喃喃数落。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扉轻轻笼上她苍白的容颜,淡淡地染上她漾著泪的眸,染出一片惆怅。
在这么深、这么静、这么惆怅的夜里,柴晶晶终於明白了,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人。
一个坏男人。
“我还骂过刘玉婷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傻到爱上一个坏蛋,可原来……原来我自己也一样傻。”她抱紧宝宝,湿湿的脸颊贴上它柔软的毛,“我是白痴。”
宝宝低低哀呜,悲伤的黑瞳瞅著它最亲爱的主人。
“我是白痴,宝宝。”
宝宝伸出舌尖,轻轻舌忝了舌忝她的颊,尝到一股咸味。
她对它苦笑,颊畔泪水静静滑落。
“他让我失望,宝宝,就像爸爸让我失望一样,我曾经发誓再也不对任何男人怀抱希望的,我曾经发誓不会像妈妈一样傻到去爱一个男人,而且还爱上那么坏的男人……
我想,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男人能让我动心的,可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她展袖抹泪,“当初倒不如不要接近他了,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我早该知道的,不论是爸爸还是他,他们只会……只会——”
只会让她伤心而已。只会让她失望,只会让她痛苦……
早知道对他恶作剧会赔上自己一颗心,当初她真该离他远一点的。
她该离他远一点,可为什么脑海却浮现了那天在文化大学后山他对她微笑的脸孔?
他对著她笑,递给她一支火花灿烂的仙女棒,可一对黑眸却比火花更晶亮。
我知道跟我这种人一起过生日你很哀怨,不过你也不必摆一副这么悲苦的表情吧?
他笑嘻嘻地对她说,她以为他注意到了她低落的心情,所以特地这样做来振奋她的精神。
那一刻的他,是温柔的,温柔得令人感动,温柔得让她不小心遗落了自己的心……
“如果生日那天我回家去,不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不小心喜欢上他了。
遍根究柢,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自己傻——“是我太傻,宝宝,对不?”她泪眼蒙胧地问。
宝宝拚命舌忝她,试图安慰她。它不想见她哭,它的主人一向那么活泼开朗的,她一向笑得那么甜美、那么灿烂,它不要她哭。
“汪汪、汪汪。”它轻轻吠著,忽地,门外不易察觉的细微声响震动了它,它连忙竖起耳朵。
“晶晶,开门,柴晶晶,你给我开门!”细微的声响转成男人暴躁的嗓音,跟著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是隔壁那家伙?
宝宝愕然,瞪大一双黑亮的瞳,担忧地望著它的主人。
丙然,柴晶晶泪痕未乾的脸显现怒气,以及淡淡惊慌。她敛著呼吸,抱著它一动不动。
“晶晶,我……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不知怎地,男人说话断断续续地。
她僵著身子。
“开门!柴晶晶!开门,”他好像生气了,开始用力踹门,沉重的闷响在黑夜听来格外吓人。
柴晶晶蓦地站起身,脸上的惊慌不见了,留下的只有怒气,“我不开!你这个白痴!离我远一点!”
“开门!”
“你快滚!不然我报警了。”她尖声威胁。
而这威胁彷佛产生作用了,他停下踹门的动作,静了下来。她听见他转过身,往自己家里走去。
真是个……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一听见报警就吓成这副德行,真没用!
她又是鄙夷,又是心痛,再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坠落了……
正当她无奈低泣时,门外忽然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不是粗鲁无礼的踹门声,而是小提琴乱七八糟的调音声。
是她的小提琴——上回她在他家练习、遗忘在他家的小提琴!
他想拿它做什么?
柴晶晶不解,不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终於,在将近一分钟粗鲁的调音之后,他正式按下弓弦,拉起了悠扬悦耳的旋律。
是——“爱的礼赞”?
艾尔加的“爱的礼赞”,她曾经故意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遍又一遍地刺激他的乐曲。
他竟在她门外拉起了“爱的礼赞”——他什么意思?
这算某种报复吗?
柴晶晶苍白著睑,当乐曲逐渐缠绵而激昂,她身子也逐渐颤得厉害。
学姊说过,当年钱家声追她时,曾经在她宿舍楼下一遍又一遍地拉这首曲子,热情的琴声打动了宿舍里所有女孩,每个人都劝她答应他的追求。
他终於以热烈的攻势得到了学姊。
可他今晚为什么在她门外拉这首曲子?他有意嘲讽她吗?还是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
她不会原谅他的!绝不会!
一念及此,她蓦地放下宝宝,走向门扉,怒气冲冲拉开了门,“你究竟想怎样?钱家声!非把所有邻居搞得鸡犬不宁你才高兴吗?”
他停止拉弓,放下小提琴。
她见了,一把抢过,“这是我的小提琴!”
他没说话,泛红的双眸默默盯著她,跟著,打了个酒嗝。
迎面冲来的酒味令她蹙起了眉,“你喝酒了?”
“是的,我喝酒了。”他忽地吃吃地笑,“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进门呢?还是让我继续在门外发酒疯?”
“你!”她怒视他,在发现附近已有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后,她忽地伸手一把将他拉进屋。
“你疯了!”关上门后,她立即转身怒斥他,“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摇摇晃晃走进大厅,在地板上颓然坐倒。宝宝冲到他面前,低低吠吼。
他瞪它一眼,挥了挥手,“离我远一点!笨狗,呃,小心我把你……煮来吃。”
宝宝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继续吠叫。
他只得不理它,抬头,迎向柴晶晶怒意盎然的容颜,“你一定……很讨厌我吧,晶晶。”
“当然!”
“其实我……也讨厌我自己。”他颤颤微笑,“有时候也会想,呃,像我这种人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偿——”
“你神经啊!”她心一扯,莫名疼痛,“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是真心话。”他低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的,没说谎。”
“你喝醉了。”
“没有!”他迅速否认,跟著,停顿一会儿,眼神微微迷茫,“可能有一点吧。”
“你——”她又气又急,又是不知所措。他醉了,而她完全没有应付醉汉的经验。
“你知道……我刚刚拉的曲子吗?”
“当然知道。你忘了我曾经练习过很多遍给你听吗?”她讽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