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之前有一次,他转身时不小心擦过柴晶晶的唇就挨了一个耳刮子,可他小子光明正大地捧著她的脸亲她,她反倒笑得温柔又愉悦。
这世界,公平吗?
正哀怨想著,小哲清亮的嗓音忽地天真扬起。
“爹地,你干嘛瞪我?”
“我哪有瞪你?”伴随这句话的是另一记狠狠瞪视,接著,他调转视线望向柴晶晶,“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你早猜到了吧?”她笑,眨了眨眼。
“怪不得你老针对我。哼。”
“我可不会道歉。”她酷酷地强调。
“没人期待你道歉。”他瞪著她,“算我倒楣。”
清柔的笑声再度洒落。
“爹地,阿姨,你们认识啊?”小哲好奇地开口。
“不仅认识,爹地还被这个可恶的阿姨给整惨了呢。”钱家声对儿子抱怨。
“是吗?”小哲呵呵地笑,“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晶晶阿姨吗?”
什么?
“小表,你胡说八道什么?”
“爹地不是说过吗?只有你喜欢的人,你才会拿他没办法,就像我一样啊。”
奥?
两个大人闻言,同时一愣,四束眸光在空中交会时,脸颊同时漫开淡淡红潮。?**
“要喝可乐吗?”
“嗯,我要。”小哲甜甜地笑,一面伸出手从柴晶晶手中取走一罐。
“我也要。”彷佛不甘示弱,钱家声也立即伸手从她手中取走另一罐。
小哲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钱家声有样学样,也跟著儿子灌了一大口,接着假装呛到喉咙而咳嗽。
小哲被逗乐了,一面拿小手拍著父亲的背,一面笑道:“爹地活该,谁教你学我。
“什么我活该?你这小子太没良心!看我怎么对付你。”说著,他放下可乐,双手互搓,准备呵儿子痒。
小哲当然看出来了,连忙站起来躲。
案子俩一跑一追,再加上宝宝在一旁汪汪助兴,整间客厅热闹得紧。
柴晶晶看了不觉好笑,她婷婷走向坐在餐桌旁也正笑望著这一幕的程馨,在她对面落坐,“没想到他们父子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当然好啦。”彷佛觉得她这句评论来得奇怪,程馨微微挑了挑眉,“家声一直非常疼小哲,宠他宠得不像话,简直拿他当瓷女圭女圭似地捧在手心里,连我这个做妈的都经常看不过去。”
“是……这样吗?”柴晶晶震惊,这跟她原先设想的实在相差得太远,“我一直以为……以为——”
“以为家声不喜欢小哲吗?”
“……我错了吗?”她讷讷地说,脸颊腓红。
“大错特错。”程馨斩钉截铁,“相反的,他是我见过最疼小孩的男人。”
“可是……”那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明显地不愿与儿子多聊?为什么小哲请求他去美国,他却能冷淡拒绝?“我不懂——”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学妹,可是做为一个父亲,家声无可挑剔。”
“是吗?”柴晶晶沉吟,她举起桌上的茶壶,为程馨与自己各斟了一杯玫瑰花茶,然后,她捧起细致的骨瓷茶杯,怔怔望著杯里淡红色的液体,好一会儿,终於扬眸,“学姊,你究竟为什么跟他离婚?是因为他虽然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丈夫吗?”
直率的问题令程馨容色一白,她垂落眼睑,睫毛微颤。
“学姊,我知道我不该问太多,你以前一直不肯告诉我,可是……可我——”柴晶晶挣扎著,最后还是开口,“我真的很想知道。”
“……因为你现在正跟家声交往吗?”
“不。”柴晶晶迅速否认,脸颊发烧,“其实也不算是——”
“是小哲告诉我的。”听出学妹口气的尴尬,程馨抬起头来,温柔地微笑,“其实你不必介意,我无所谓。”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其实我们——”柴晶晶舌头打结,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跟钱家声复杂的关系。
程馨没等她解释,忽地伸手覆住她的手,“晶晶,相信我,家声是一个很好的丈夫,真的。”
清澈真诚的眸光令柴晶晶有些透不过气,“可如果他很好,你们又为什么要离婚呢?”
“……是我的错。”
“学姊的错?”
“嗯。”程馨点头,神色黯然。
“我不相信,学姊,你那么好。”柴晶晶摇头,要她相信在学校同乡会里人缘最好的学姊、待人最和善温柔的学姊会是婚姻里犯错的一方?
不,她真的无法想像。
可学姊的神情如此苍白,嗓音如此低哑,她彷佛真的很自责!
“为什么?”
“别问我。”程馨咬著下唇,“求你。”
“学姊——”柴晶晶喃喃地唤,胸膛蓦地抽疼。这心痛,是为她一向最喜欢的学姊,更为客厅里遭她误会与欺负了这些日子的男人。
她对他总是有偏见,她以为他是个花心放荡的丈夫,以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她以为……他就和她父亲一样——她错了吗?
“……我一直没告诉你,小哲得了血癌。”沉哑的嗓音忽地拂过柴晶晶耳畔。
她一震,收束迷惘的心神,望向神色黯淡的程馨,“血癌?”
“嗯。我们一直到他四岁那年才发现,那一次,小哲因为意外受伤,大量出血,送到医院急救——”程馨幽幽地说,迷蒙的眼眸像正凝定伤感的过往,她默然许久,才再度开口,“虽然我们离婚了,家声还是很照顾我们,每个月都汇一大笔钱过来,他坚持让小哲在最好的医院里接受定期诊疗。!”
“那是应该的,不是吗?小哲是他的儿子。”
程馨闻言,彷佛颤了一下,“……是啊,是应该的。”她喃喃,眼神淡淡忧伤,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振作精神,“总之我想告诉你,晶晶,也许家声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有点油腔滑调、散漫不羁,可做为丈夫、做为父亲,他并没有对不起我们,从来没有。你懂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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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床畔,静静望著儿子入睡的脸庞。
他望得那么专心,看得那么仔细,厚实的大手轻轻抚过儿子脸庞的每一处——前额、眉毛、鼻尖、脸颊、嘴唇——他温柔地抚著,一寸一寸描绘著,彷佛意欲藉此唤起自己对儿子五官容颜的记忆,又像要把此刻的记忆牢牢镌刻在心版。
他是……太久没见到他了,以后,也许又要好久好久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他,所以他望得那么专心,看得那么仔细,痴痴坐在床畔,寸步不离。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小哲,真的真的很爱。
柴晶晶抚住喉头,无法克制一股突如其来涌上的酸楚,她眨眨眼,锑著昏黄色的灯光下神情温柔的男人,感觉无法呼吸。
“……家声?”她低低地唤。
“他真的很可爱。”他哑声说。
“嗯。”
“我好久没见他了,他长高不少。”
“嗯。”
“只可惜,还是那么瘦。”他心疼地模模儿子纤细的臂膀,“脸色也苍白。”
“学姊说……他的病已经控制住了,最近已经可以不必那么常上医院。”
“嗯,我知道,程馨有告诉我。”
“这两年你们一直保持联络,对吧?”
“嗯。”他淡淡微笑,“程馨会定期写email给我,告诉我有关小哲的一切,他上幼稚园了,上小学了,赖床不肯上学,在学校里调皮捣蛋……”他顿了顿,模模儿子的头发,“这小表,淘气得很。”
她眼眸发酸,“家声,对不起。”
他愕然,抬头望著她,“怎么啦?”
“对不起,我……”她有些哽咽,“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直误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