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身体是不是比较健康了?是否还会经常想起他这个爸爸?
爸爸,我好想你。
上回在电话里,他软软的童音这么对他说道,而他听了,心脏紧紧绞扭。
他也想他啊,他不是故意对他冷淡,不是故意疏离,他只是……只是……
“叔叔,我来了,看,我是小飞侠——”
不,你别这样跑过来,你会摔伤的!
“晶晶阿姨,看,这是人家送我的!”
别跑了!小心一点,慢下来好好走,慢下来!
“哎哟!好痛哦!”
“小哲,你没摔伤吧?流血了吗?没事吧?”钱家声站起身,像火箭般迅速赶向跌倒的小男孩身边,他蹲检视著男孩膝盖的破皮以及手掌心的擦伤,神色苍白而紧张,“痛不痛?有没有流血?”
“叔叔,我没事,只是有点痛,就算流一点点血也没关系的。”
“你流血了!”钱家声喊,眼神蓦地狂乱,“别怕,我送你上医院!”
凯凯被他慌乱的神态吓著了,连忙安慰他,“没有,没有,我很好,没事。”
“你没事?”他愣愣地问。
“嗯,我很好。”
“没受伤?”
“没有,只是擦破皮而已。”
“真的?”
“嗯。”凯凯用力点头强调。
而他终於恍然,蓦地跌坐在地,宛如刚刚放下心头一颗大石。
望著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凯凯呆了,一直望著这一幕的柴晶晶也不禁震惊。这个男人——刚刚他冲向凯凯时,叫的是自己儿子的名,在那一刻,他似乎以为跌倒的是小哲——她蹲,双手轻轻搁落他的肩,“家声,看清楚,他不是小哲,是凯凯。”她柔声道。
“是凯凯?”他眨眨眼,迷蒙的眼神逐渐清明,眸光往四周一扫,彷佛这才认清自己身在何处。他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他身旁的凯凯,唇间忽地逸出低哑笑声,“不是小哲,不是小哲,我真傻。”他伸手抚住自己的额,嘲笑自己的惊慌失措,可压抑的嗓音听来,不知怎地让人心酸。
她望著,胸口紧窒,忽然无法顺畅呼吸。
***
“妈妈,我们到台湾来是不是能见到爸爸?”
熙来攘往的机场,一个看来与凯凯差不多大的男孩问著他的母亲。
“嗯,应该可以吧。”穿著一袭深色长裙的女人温柔地微笑,眼眸奇异地氤氲著某种类似梦幻的迷雾。
“哇!”小男孩忍不住斑兴,“那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他。”
“不必了,明天妈妈带你去公司,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太棒了,太棒了!”小男孩蹦蹦跳跳。
“别跳了,乖一点,谭叔叔来了。”女人低声劝阻自自己的儿子,接著扬起头,笑望著正迎面朝两人走来的男子。
他身材俊拔,步履优雅,即便睑庞上挂著一副墨镜依然掩不住一股精明冷冽的气质。
“程馨,接我们的车子来了,走吧。”说著,他一挥手,跟在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迅速推起行李车。
“谭叔叔,我们晚上住哪里?”小男孩问,语气不像方才随意,乖巧温和许多。
说实话,他有点怕这个谭叔叔,虽然他并不凶,可冰冷傲然的样子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住我的别墅。”谭昱回答,“在山上。”
“阳明山?”程馨问。
“嗯。今晚麻烦你准备好资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拜访纪礼哲。”
“……我知道。”
***
“终於清静了。”
凯凯的父母来接走他后,钱家声如蒙大赦,身躯往后一躺,倒落在柔软的沙发上。
柴晶晶笑望著他,“你好像”副快不行的样子。”
“本来就是。”他合上眼,“小孩子真是天底下最难应付的动物。”
“要不要喝点什么?”
“算了,我懒得拿。”
“我帮你。”
“你帮我?”他愕然扬眸,受宠若惊,“不会吧?”
“干嘛这么惊讶?看在你今天陪我带了凯凯一天的份上,我服务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这么好心?”他嘟爆,“只怕有鬼。”
“什么鬼?”她拿冰啤酒罐用力压他的脸颊,横眉竖目。
他忍不住想笑。她装起凶来一点也不凶,反而好笑地可爱。直起上半身,他接过啤酒,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饮罢,满足地叹息,“夏天喝冰啤酒最棒了。”
看他满足的模样,她忍不住也对手中的啤酒心动,有样学样灌了一大口,“好喝。”
“好喝吧?”他笑,“这时候如果有毛豆就好了。”
“毛豆?”
“你不知道吗?喝啤酒就要配毛豆……”
“我有。”她打断他的话,“等我一下。”说著,窈窕的身子翩然飘离他家客厅,不一会儿,又捧著一碟毛豆重新现身,后头还跟著不停摇著尾巴的宝宝。
“瞧这只笨狗,一路摇尾乞怜。”钱家声嘲弄道,“真是我见过最懂得逢迎谄媚的狗了。”
“跟你一样,不是吗?”柴晶晶巧妙接口。
“什么?你居然拿我跟这只笨狗比?”他假装大受冒犯,一面怒瞪正仰头望他的宝宝。
宝宝才不怕他,汪汪细吠,晶亮的黑眸充满挑战意味。
就跟它那个可恶的主人一样!
“啧。”他翻翻白眼,决定自己应该有风度一些,“笨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既然来到我家,我表示欢迎,你也该对我客气一点,懂吗?”
宝宝不肩地低呜。
他直直瞪著它,“它是怎样?向我挑衅吗?”
“宝宝很聪明的。”她微笑,”面递给他一双筷子,“它知道你骂它笨,当然不高兴罗。”
“我不是故意嘲笑它,问题是它整天傻头傻脑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挺笨。”他说,喝了一口啤酒,又吃毛豆。
“喂喂,骂狗也要看主人,OK?”
“我骂了吗?”他装无辜,“我没说什么啊。”
“你——”她瞪著他,正想回嘴时,手机铃声响了。
“你的手机。”他凉凉提醒。
“我知道。”她白他一眼,接起电话,“喂?”
“晶晶,是你吗?”清柔的嗓音传来。
“学姊,是你?”星眸不觉往钱家声瞥去一眼。
“猜我现在在哪儿?”
“哪里?”
“台北。”
“什么?你在台北?”她更惊讶了,拉高嗓音。
钱家声在一旁比了个吵死人的动作。
她没理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来?”
“我跟老板一起来出差。今天刚到。”
“那小……那你儿子也来了吗?”
“嗯,我把他带来了。”
“真的?”
“我们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啊,好。”
“那明天见。”
切断通话后,柴晶晶仍望著手机萤幕发愣。
“谁打来的电话?”
“是我……学姊。”
“学姊?哪里的学姊?”
“UCLA。”她低低回答,明眸娣向他,意味深长。
他像忽然领悟了什么,面色一白,“你那个……学姊现在在台北?”
“嗯。还有她儿子。”她补充。
气氛忽地僵凝,唯有透过窗外轻轻吹来的夜风,无声地翻动薄纱窗帘。
第六章
豪华的办公室里,静默无声。
办公椅以及沙发上,两个男人各据一方,迎视对方的眼眸都是深邃,他们静静对望著,彷佛想藉此评估对方的虚实。
他们,一个是翔鹰集团被许多元老批评过於斯文温和的新任总裁,另一个是来自纽约的并购玩家,同样年轻,气势却霸道冷冽。
纪礼哲与谭昱,两人之前曾在美国有过一次会晤,而这一回,才是真正交锋。
这次,才是玩真格的了……
纪礼哲想,缓缓搁落一叠谭昱一来便让秘书交给他的文件。
文件内容他已经浏览过了,那是一份有关收购翔鹰集团的评估报告书,虽然不曾细看,他也明白文件里的假设与数据都是经过严格缜密的分析,可靠程度不低。